學達書庫 > 梁羽生 > 俠骨丹心 | 上頁 下頁
七〇


  那「公子爺」幾曾受過人如此奚落,他眉毛一揚,似乎要動怒的神氣,卻仍是賠笑說道:「姑娘言重了,小可是專誠來請姑娘的,豈敢把你當作下賤的藝人!」

  那少女道:「你的話說完了沒有,休再囉嗦,我可沒有工夫與你瞎扯朗纏!」

  那「公子爺」落不了台,冷笑道:「姑娘這麼不給面子?對不住,你不去也得去了!」

  動手就來拉這少女。

  少女柳眉倒豎,斥道:「放肆!好,我倒要看你有什麼本領請得動我!」

  雙指挾著那柄小鼓錘,一個輪轉,閃電般的就向那個「公子爺」的虎口敲下。她剛才就是用這一手法打到那個教師爺的,如今依樣畫葫蘆的用來炮製這個「公子爺」。

  這一剎那,有兩個人同時叫道:「公子,小心!」「鳳兒小心!」

  一個是那禿頂的大漢,另一個是這少女的父親。

  話猶未了,只所得那「公子爺」哼了一聲,「小賤人不識抬舉!」摺扇倏地張開,擋住了少女的鼓錘。

  鼓錘雖然不是鋒利的武器,可是一張白紙摺扇,被鼓錘一敲,至少也應該穿一個洞。但說也奇怪,只聽得「蔔」的一聲,「公子爺」的摺扇不穿不爛,反而是少女的鼓錘脫手而飛!

  那矮子笑道:「不必擔心,這個雌兒不是咱們公子爺的對手。」

  金逐流這才大吃一驚,這「公子爺」的本領在金逐流的眼中雖然還算不上是什麼高明的功夫,但一個富貴人家的「公子爺」而能夠有這樣的功夫卻是出乎金逐流的意料之外了。

  公子爺一招得手,哈哈笑道:「姑娘,我勸你休要敬酒不吃吃罰酒,還是跟我走吧。」

  口裡說話,手中的摺扇一舉,雙指挾著扇柄,和那少女剛才使用鼓錘的手法一模一樣,扇頭向那少女的虎口敲下來。

  何老大眼看女兒受辱,明知打不過對方的三個人,也不能不拼一拼了。就在「公子爺」的扇頭敲下之際,何老大喝道:「天下有這樣橫蠻霸道的請客的麼?」聲到人到,五指如鉤,倏地就抓著了那個「公子爺」的扇頭,「公子爺」用力一奪,「啪」的一拜,摺扇斷為兩截。

  那「公子爺」也是好生了得,摺扇被奪,立即便是反手一掌。他雖是在受挫之餘,這一掌的力道還當真不弱,只聽得掌風呼呼,打得沙飛石走。

  雙掌相交,「公子爺」只覺得自己這一掌好似打到棉花堆裡似的,軟綿綿的毫不受力。忽聽得有人失聲叫道:「不好!」

  話猶未了只聽得「咋嚓」一聲,這「公子爺」的一條左臂已是給何老大拗脫了。

  原來何老大深知敵強己弱,要想脫險,非得把這「公子爺」抓作人質不可。這「公子爺」武功不弱,何老大若是和他硬鬥,非得在二二三十招開外,不易言勝。但莫說二三十招,只要容他過得三招,他那兩個保鏢看出小主人抵敵不住便會上來幫忙了。

  何老大急中生智,使出巧妙的誘著,交掌之際,勁力全斂,待對方的力道使得足了,這才驀地裡真力一發,硬生生的把對方的手臂拗脫了臼,就如繃緊的弓弦突然斷折一般。這「公子爺」本領雖然不弱,如是缺乏對敵的經驗,何況何老大這一誘著,也是極為巧妙的上乘功夫,是以冷不防就著了道兒。

  何老大一招得手,心中大喜,揉身而上,接著便是一招大擒拿手法,只要給他抓著這「公子爺」的琵琶骨,這「公子爺」便決計逃不出他的掌握,那時敵方再強,也是奈何他不得的了。

  那知何老大雖然是動作極快,也還遲了一步,就在他的手指堪堪要抓到這「公子爺」肩頭的時候,猛然間一股大力推來,逼得何老大變掌招架,那「公子爺」已是給人拉開。

  逼退何老大的這個人正是那個身材魁梧的禿頭漢子,何老大連用三招「拂雲手」,意欲以柔克剛,不料竟然克他不住。對方的掌力恍若排山倒海而來,他的「拂雲手」使出了上乘內功「卸」字訣,仍是難以化解,只可以勉強招架。

  金逐流通曉各家各派的武功,看了幾招,心中也是大大吃驚。原來這個禿頭漢子用的竟是正宗少林派的大力金剛掌功夫!金剛掌乃是天下最威猛的掌力,武學中雖有「以柔克剛」之說,但那也是指雙方是在伯仲之間的對手而言,如今何老大的功力顯然與對方頗有距離,焉能化解得了?

  把「公子爺」拉開的是那個目蘊精光的矮子,他接駁斷骨的手法極為純熟,轉眼間就把「公子爺」的脫臼接上了。這才籲了口氣,向「公子爺」請罪。原來他們深知這公子爺好勝,而他們也有自信可以在「公子爺」遇險之時,給他解救。但卻不料何老大使了那麼一招巧妙的誘著,雖然仍是將「公子爺」救了出來,卻已是令他吃了大虧了。

  那「公子爺」斷臼接好,一躍而起,氣衝衝地叫道:「我不把你這丫頭抓到我的手中,難解我心頭之恨!」

  那矮子知道小主人的武功遠在那少女之上,而何老大又已經給他的同伴打得只有招架之功,決不能騰出手來助他女兒,是以放心讓那「公子爺」與她相鬥。

  要知他和那個禿頭漢子都是江湖上大有來頭的人物,雖然他們現在是做了豪門的保鏢,身份還是要維持的,非到萬不得已之時,決不願意恃強欺弱,以眾淩寡。

  那少女正在為她父親著急,只恨自己插不進手去,那公子爺已朝她撲到。少女大怒,「嗖」的拔出一口柳葉刀,喝道:「好呀,你們擅會倚勢淩人,我斬你的狗爪子!」

  「公子爺」手腕一翻,根本就不把她這口柳葉刀放在眼內,一翻一拿,便是欺身直進,抓那少女的虎口,少女一刀劈空,皓腕險些給他抓著。

  「公子爺」出手便勝一招,心頭之氣消了幾分,哈哈笑道:「小娘子,你這話可是說得不對了。我們一個打你們一個,怎能說是倚勢淩人?哈哈,我還是空手鬥你的刀呢!」

  少女氣得七竅生煙,卻是做聲不得,只好咬緊銀牙,與他苦鬥。可惜她的武功畢竟是相差還遠,一路潑風刀法展開,雖是招招狠辣,卻竟然奈何不了對方。不過十數招,業已是險象環生。還幸虧那「公子爺」剛剛接好斷臼,只有一條手臂方便使用,否則她更難招架。何老大見女兒遇險,心急如焚,可是在對方的掌力籠罩之下,他想要脫身都難,怎麼可以救得女兒?他心裡越著急,手上的招數就越發亂了。

  金逐流心裡想道:「是時候了!」

  正要上去,忽見有個相識的人飛步上前,打了個哈哈說道:「彭寨主,今日怎麼有這樣好的興致和人打架?為的是什麼事情,可以說給兄弟聽聽麼?」

  這個人正是金逐流在湖中相遇的那個宮秉藩。金逐流心想:「且看這姓宮的是幫那一邊。」

  何老大一聽宮秉藩的說話,聲音震耳,顯然是個內家高手,吃了一驚,暗自想道:「這個人是和他們相識的,他這一來,不用說是幫他們的了。罷了,罷了!今日我父女只怕是插翼難逃了。」

  殊不知和他交手的那個禿頭漢子吃驚更甚,臉上露出個尷尬的笑容,說道:「宮香主,什麼風把你吹到這兒來了?你歇一會兒,兄弟就來陪你說話。」

  宮秉藩笑道:「你知道我的性子急?這個悶葫蘆沒打開,我可是歇不下來的呵!」口裡說著話,眼睛又已朝著那矮子看去。

  那矮子淡淡說道:「宮香主,我勸你莫管鬧事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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