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梁羽生 > 俠骨丹心 | 上頁 下頁
六九


  那教頭哈哈笑道:「你們去了,不就認識了。嘿,嘿,你不認識我們的公子爺,我們的公子爺可早就認識你的閨女了!」

  金逐流一看,只見說話的這人是一個面肉橫生,好像教頭模樣的漢子,後面還跟著七八條大漢。金逐流心裡想道:「想必是那一個惡霸的家奴,我且別忙打發他們,先看看這兩父女的手段。」

  這一夥人一來,滿場觀眾登時跑了個十之八九,只剩下那幾個油頭滑面的少年,遠遠的駐足而觀,指手劃腳的好像在看把戲。有一兩個還幫腔道:「嘿,嘿,張家的公子爺看上了你的閨女,你可是天大的造化到啦!」

  金逐流知道無須自己出手,但氣這群惡奴不過,有意和他們開開玩笑,隨手摸了一錠金子拋去,那漢子把皮帽一兜,接了過來,心裡好生詫異,但很快神色自如的淡淡地說了聲「多謝。」

  好像並不把他這錠金子放在眼內。

  這漢子不動聲色,那個教頭則已是勃然變色,大怒喝道:「好小子,你要和我家的公子爺比拼有錢怎麼著?」

  金逐流笑道:「不敢,我只是個窮小子,豈敢狗眼看人低呢!」

  這教頭剛才曾用過輕蔑的口吻,說是聽說書的看客,出手最多不過五文十文銅錢,如今金逐流就用雙關的說話答覆他,大大的諷刺了他一下。

  這教頭大怒,就要向金逐流撲來。金逐流搖搖手道:「哎呀!我可是不會打架的。」

  那說書的少女一忽地攔在他們兩人中間,說道:「我跟你回去拜見你的公子爺就是,你可不能遷怒旁人呀!」

  這教頭急著要把這少女帶回去,當下瞪了金逐流一眼,說道:「好,有這位姑娘說情,便宜了你這小子,走吧!」伸手拉那少女。

  那少女道:「拖拖拉拉,你當我是什麼人?我不去!」

  她手上的那柄鼓錘還未放下,鼓錘輕輕一敲,教頭的一條右臂登時麻木。這教頭大吃一驚,始知這少女身懷絕技,當下也顧不得憐香惜玉了,他的右臂麻木,左臂就抓過來,使的是「鷹爪功」,而且加上了一記掃堂腿。

  少女眉頭一皺,說道:「我最恨狗仗人勢的奴才,你既然定要逞兇,不給你一點厲害瞧瞧,你也不知我的本領。去吧!」

  話猶未了,這教頭的一抓一踢,全部落空。陡然間只覺脖子疼痛,那少女已是抓著了他頸後的一團肥肉,把他如同捉小雞似的提了起來,一個旋風急舞,摔了出去。此時,她才剛好說出「去吧」二字。

  只聽得卜通、蔔通的一連串好似木頭倒地的聲音,她摔出去只是那個教頭,倒在地上卻有五六個之多。原來少女是把這個教頭向著那幾個看熱鬧無賴少年擲去的,這一下,他們可就慘了,全都變作了滾地葫蘆。金逐流樂得拍掌哈哈大笑。

  那幾個無賴少年本來是站得遠遠的看熱鬧,距離少說也在十丈開外。這少女把一個百多斤重的漢子提了起來,摔到十丈開外。而且還把那幾個人盡皆打倒,這一手功夫露了出來,登時把那群惡奴嚇得魂飛魄散,只恨爹娘生少了兩條腿,發一聲喊,忙不迭地奔逃,轉眼間跑得乾乾淨淨。

  金逐流雖不怎樣驚異,但也覺得這少女的武功有點出乎他的意外。心裡想道:「這小姑娘年紀輕輕,外家功夫練到這個地步,也是很難得了。」

  這少女道:「爹,咱們不能隨便要人家的金子。」

  拿了那錠金子,正要還給金逐流。那漢子已在神色張惶地說道:「鳳丫頭,你闖了大禍了,快走,快走!」

  這少女扁了扁嘴,一副輕蔑的神氣說道:「大不了不過得罪一個土豪惡霸,怕他什麼?」

  那漢子道:「唉,你這野丫頭簡直是不知天高地厚,那些人是不能招惹的,他們的好手還未來呢。你把金子還給這位相公,咱們快走。再遲些就來不及。」

  這少女聽她父親說得如此緊張,心裡想道:「爹爹走南闖北,不知會過多少好漢,從未見他似今日這般害怕的。莫非那個土霸當真有點門道。」

  心裡有點驚疑,當下把那錠金子拋給金逐流,便自走了。

  那漢子回頭說道:「多謝相公厚賜,愚父女心領了,請相公也快走吧,免得受了牽累。」

  他口裡說話,腳步不停,好似生怕走遲片刻,就有大禍臨頭,因此也就顧不得禮貌了。

  金逐流也是頗感詫異,心裡想道:「這小姑娘都有如此本事,她的父親可想而知。為何這樣害怕?剛才那個教頭,不堪小姑娘之一擊,金逐流對這班豪奴當然是更加輕視。以為那個什麼「公子爺」縱然家裡還養有教頭,想來也不會比這個教頭高明多少。因為照常理而論,如果相差太遠,這個教頭還怎能在他的家中混得下去?

  心念未已,只見三騎快馬奔來,說書的這對父女剛好跑到湖邊,湖上的船家見了那三個一人來到,慌忙把船撐開,不敢做這對父女的生意。說時遲,那時快,只見那三個人跳下馬來,就在湖邊將父女倆截住。

  走在前面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,面如敷粉,顏若塗脂,手袖搖著一把白紙摺扇,倒有幾分風流俊俏的樣子。跟在他身後的兩個人一高一矮,高的那個身材魁梧,滿頭禿得油光晶亮,「哼」了一聲,說道:「哦,原來是何老大,」矮的那個雙眸炯炯,兩邊太陽穴墳起,腰裡插著一對判官筆,一看就知是個內家高手。他沒有說話,只是打量著對方兩父女。

  金逐流心裡想道:「這個油頭粉面的少年想必就是那個『公子爺』了。他這兩個保鏢看來功力不弱,不知比那教頭高明多少?」

  金逐流此時方知自己料敵過輕,但也還不是怎樣放在心上,於是就裝作看熱鬧的樣子,慢慢地走過去。

  只見那「公子爺」攔住了那個少女,摺扇輕搖,微笑說道:「小可仰慕姑娘色藝雙絕,特遣家人前來邀請,請姑娘移玉寒舍,小可得以稍盡地主之誼,不料這些奴才不會說話,得罪了姑娘。小可這廂賠罪了。」

  那少女大剌剌的受他一揖,也不還禮,卻板著面孔說道:「我們父女是在江湖上賣藝混飯吃的,但卻還不至於那樣下賤,要去奉承富貴人家,登門侑酒。你硬來也好,軟來也好,我就是不去!你給我滾開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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