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梁羽生 > 俠骨丹心 | 上頁 下頁 |
六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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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逐流哈哈大笑:「你不要這樣小氣,玄鐵我笑納了,這匹坐騎你捨不得,我就當是借用你的吧。到了北京,我還給你!」口中說話,但卻是快馬加鞭,說到一個「還」字,早已是馳出數里之外,所說的話,也不知史白都聽不聽見了。 金逐流打敗了史白都,又得了寶馬,心中得意之極,想道:「我若是見著紅英,說給她聽,想必她也要笑痛肚子。她受夠了哥哥的欺侮,這匹坐騎我可以還給她,讓她在哥哥面前出一口氣。」隨著又想:「但我得罪了她的哥哥,只怕史白都這廝更要千方百計的阻撓她和我好了。」想至此處,又不覺啞然失笑:「人家和不和你要好還不知道呢,那裏顧慮得這許多?」 駿馬奔騰,風馳電掣,金逐流殘醉未消,樂得在馬背上手舞足蹈,哼著叫化子喜歡唱的「蓮花落」小調,路上行人,只當他是瘋子,紛紛躲避。其實金逐流騎術甚精,他是絕不會撞著了路人的。 一口氣也不知跑了多少路,忽見一騎馬迎面而來,突然離開了大路,跑上了山坡。 一路上都有人馬躲避他,金逐流本來是不當作一回事的。可是這個人卻有點特別,他見著金逐流似乎是驟然受驚的模樣,把帽檐拉下來,遮過了他的半邊面孔,金逐流未看清楚他約廬山真相,他已經跑上山坡了。其次,別人躲避他,最多也只是離開大路少許,絕不會離開這麼遠,跑上山坡了。 金逐流心念一動:「這人似乎在那裏見過?」於是一撥馬頭,也追上了山坡,叫道:「朋友,你的坐騎在平地上是跑不過我的,我就和你在山路上賽一賽馬看。」 那人看見金逐流追來,越發驚慌,情知逃脫不了,只好跳下馬來,向金逐流作揖求饒。 金逐流一看,笑道:「原來是你。」 這人原來是曾經用「千日醉」暗算過秦元浩的那個封子超。 封子超顫聲說道:「金大俠,那次在令師兄家裏鬧事,都是文道莊這廝的主意,可不關我的事。」那次金逐流打敗文道莊是他親眼見的,所以他見著了金逐流就似耗子見著了貓一般。 金逐流笑道:「你和文道莊是一丘之貉,怎能說是完全無關?不過你膽子小,臨陣先逃罷了。」 封子超以為金逐流是要殺他,嚇得面如土色。不料金逐流忽地又是哈哈一笑,說道:「你還值不得汙我的劍呢。不過你可得依我一樁事情。」封子超道:「金大俠請說。」金逐流道:「你的女兒呢?」封子超苦著臉道:「小女不知去向,我也正在尋她下落。」心想:「難道他看上了我的女兒?」 金逐流道:「你要找她回去逼她嫁給文勝中這小子是不是?」 封子超連忙說道:「不、不、不!姓文這小子怎麼比得上金大俠,我豈會看中他,姓文這小子不過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而已,其實我們父女都是鄙視他的。」他一著急,說出的話簡直是語無倫次。 金逐流道:「好,既然如此,那麼我就給你做個媒,我要你把女兒嫁給秦元浩,你依得要依,依不得也要依,否則我就打斷你的兩條腿!」 封子超這才知道金逐流是為朋友做媒,並非自己想要。心裏想道:「天下竟有如此霸道的媒人,我還是第一次見到。」口裏卻不能不說:「是,是,是,金大俠做媒,這是給我天大的面子,我怎能不依?」 金逐流笑道:「你別要口裏這麼說,心裏又在打主意。你若逼你女兒嫁給第二個人,你就當心你的兩條腿吧。我要打斷你的腿,不論你躲在什麼地方,也是逃不過的!」 封子超道:「我只要找著小女,立即將她送到武當山去與秦元浩完婚。金大俠,你放心吧。」 金逐流道:「你也不必如此著急,你只要不管他們的事,讓他們什麼時候喜歡成婚就什麼時候成婚好了。」封子超又連忙應了三個「是」字,說道:「一切依從金大俠的吩咐。」 金逐流哈哈大笑,說道:「看在你女兒份上,今天我饒了你。不過,我還得向你借一點錢!」 封子超連忙把身上的金子都掏出來,雙手奉上,說道:「金大俠儘管拿去用。」 金逐流笑道:「你要送給我?也好!那就當作謝媒吧!」 金逐流乘著酒意,做了這件妙事,十分得意,放聲大笑,上馬而去。心裏想道:「秦元浩這小子害羞,若是要他自己求婚,他一定說不出口。如今有我給他作大媒,他這樁婚事是準成的了。只是秦元浩有我作媒,卻不知有誰給我作媒?」 金逐流快馬嘶風,又跑了一程,到了一個市鎮,天色已黑,便找了一家鎮上最大的客店投宿。他剛在門能下馬,那客店的老闆已經率領夥計在那裏恭候他了。金逐流見他們如此排場,倒是有點詫異。 金逐流打了一場架,又騎馬跑了一百多里,身上滿身塵土。跳下馬來,笑道:「我只是一個窮小子,你們可用不著如此客氣。」 店主人愕了一愕,立即打躬作揖說道:「你老說笑了,小店得你老光臨,深感榮寵,招待不周,還望恕罪。」你老,是這個地方對人表示尊敬的習慣用語,但金逐流年紀輕輕,聽得店主口口聲聲以「老」相稱,卻是不禁覺得有點滑稽。 金逐流笑道:「你倒是招徠有術,可惜我只能住一晚。這匹馬你給我好好照料。」店主人躬腰說道:「你老放心,這匹寶騎我們豈敢不小心伺候。」立即咐咐夥計給這匹馬洗刷乾淨,牽入馬廄。 店主人道:「我已經給你老準備好一間上房,這是小店最好的一間房間。」金逐流搖了搖頭:說道:「上房不上房我不在乎;我要一間房子對著馬廄的。」店主人怔了一怔,隨即明白他的意思,說道:「你老放心,絕沒有人敢那麼大膽偷你老的寶騎。」 但那店主人還是依金逐流的意思,給他找了一間對著馬廄的上房,跟著又親自給他送來了一席酒菜。金逐流笑道:「我怎麼吃得了這許多?」店主人恭恭敬敬地答道:「我不知道你老口味,只好叫他們多做幾樣。請你老隨意嚐嚐。」 金逐流過意不去,把銀子掏出來,心裏想道:「幸虧我有封子超的『謝媒』銀子,否則就要吃白食了。」原來金逐流身上的銀子都已用光,只剩下一塊金子,卻是不便在小鎮的客店使用。 那店主人不待金逐流開口說話,連忙說道:「小店得你老賞面已是萬幸,銀子是無論如何也不敢要的。」金逐流道:「那有這個道理,你們做的是要本錢的買賣,我豈能白吃你們的東西?」但不管他怎麼說,店主人卻總是不肯接受,一臉惶恐的神氣。金逐流不耐煩,把銀子收回,說道:「好吧,你幹賠本招待,我唯有卻之不恭受之有愧了。」心想:「待我臨走的時候,悄悄留在他的櫃上就是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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