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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五


  笑聲未已,蹬、蹬、蹬的就接連退了幾步。船艙裡有個人出來,雙掌抵著他的背心,他才倖免跌倒。不過,他畢竟還是把這塊沉重的玄鐵接下了,而且並沒有受傷,足見功力之高,比金逐流也並沒相差多少。

  就在此時,金逐流從小船上騰身飛去,儼如掠波海燕,快得難以形容。那塊般板剛剛落下江心,他亦已是跟著落下。船板還沒有給波浪卷去,只見他的腳尖輕輕一點,登時又似皮球般彈起來,身形如箭,撲上大船!

  船艙裡有個人搶出船頭,就是剛才用雙掌抵住那粗豪漢子背心的那個人,搶出船頭,猛地喝道:「好小子,原來是你!下去吧!」

  這個人不是別人,正是在江海天嫁女那天,曾敗在金逐流手下的那個文道莊。

  文道莊那次敗給金逐流,是敗在招數不如,若論功力,他還稍稍在金逐流之上。此時金逐流身子懸空,腳尖還未曾點著船頭,文道莊已是使出「三象神功」,雙掌並推,要把金逐流從半空擊落,推下長江!

  金逐流一招「彎弓射雕」,半空中「鷂子翻身」,雙臂斜分,恍如雁翅,右掌駢指如戟,戳向文道莊額角的太陽穴,左掌如刀,用的則是個「劈」字訣徑向文道莊的琵琶骨劈下來。

  這一招兩式乃是攻敵之所必救,也正是兩敗俱傷的打法。倘若是在平地上單打獨鬥,文道莊還當真不敢和他硬拼,非得閃避不可,可是此時金逐流身子懸空,文道莊占了以靜制動的便宜。只要擋得一招,不讓金逐落下船頭,就可以將他擠下江去。二來文道莊並非單打獨鬥,他還有那個盜魁幫忙。文道莊勝算在握,於是也就一步不讓了。

  那盜魁接下了紅漆匣子,退後三步,穩步身形,立即退而複上,正好迎著撲上船來的金逐流。盜魁就用這個裝著玄鐵的匣子作為武器,向金逐流猛擊。

  如此一來,金逐流就不能用雙手都對付文道莊了,百忙中他只好迅速變招,雙掌斜分,分敵二人。

  文道莊的功力本來就是稍稍在金逐流之上,金逐流以一掌之力敵他雙掌,自是抵敵不住,何況還有那個盜魁,功力與金逐流相差不了多少,而且他用作武器打來的那塊玄鐵,又是沉重非常。只聽得兩聲悶雷也似的聲響,金逐流在兩大高手夾擊之下,便似斷了線的風箏似的,半空中一個翻身,跌下了長江。

  金逐流雖然精通水性,但因同時遭受兩大高手的掌力所擊,跌下江中,又受波浪衝擊,饒是他內功深厚,未受內傷,他已是差不多就要昏迷了。

  迷迷糊糊中金逐流隱隱聽得有「撲通」「撲通」地跳水聲,想是那船上的人跳下來捉他。金逐流強自閉了氣,拔出劍來在水中亂舞。那盜魁在船上喝道:「讓這小子多灌幾口水,慢慢的消遣他!」

  金逐流筋疲力竭,雖然已是極力忍耐,也不能不張開口透氣,果然在喝了幾口水之後,便即昏迷過去,不省人事。

  也不知過了多久,金逐流悠悠醒轉,眼前一片漆黑,伸手摸索,摸著了冰冷的石壁,這才發覺自己已是被囚在一間石室。

  金逐流定了定神,心裡想道:「奇怪,他們竟沒有給我加上鐐銬。」

  耳朵貼在牆上一聽,隱隱聽得外面有腳步聲走來走去,想必就是看守他的匪徒。

  金逐流心想:「且待我養足了氣力再說。」

  他感覺四肢無力,只道是疲勞未曾消除的緣故,不料坐下來試一運氣,只覺腹中似是空空蕩蕩,真氣竟是無法運行。金逐流這一驚非同小動,他本來是準備養足氣力之後,仗著自己深厚的內功,破門而出的。如今功力全消,已是廢人一個,縱有十八般武藝,也是難以運用的了。

  忽聽得有兩個人的腳步聲停在門前,其中一個說道:「裡面似有聲息,敢情是這小子醒了。咱們進去看看。」

  另一個道:「怕不會這樣快醒的吧?」

  那人道:「你不知道,這小子是個非凡人物,論理是不會這樣快醒的,不過時他可說不定。舵主吩咐,待他一醒,就要提他去問話的。」

  他的夥伴道:「好,那就進去瞧瞧吧。」

  金逐流閉了眼睛裝作熟睡,那兩個看守一個舉燈在他面前一照,另一個還不放心,又朝著他的屁股踢了一腳試試。金逐流忍住了氣,悶不作聲,心裡想道:「待我恢復了武功,叫你這兩個小賊知道我的厲害!」

  可是他的功力何以突然消失,連他自己也是莫名其妙,是否能夠恢復武功,心中其實毫無把握。

  那兩個看守退了出去,關上了門,就在門外議論。一個說道:「這小子是什麼人,咱們的舵主這樣看重他,叫咱們兩個不得好睡,整夜要服侍他。」

  另一人道:「哦,你還不知道這小子是誰?」

  那人道:「聽說竇老大很吃了他的虧,要不是咱們舵主及時趕到,他幾乎命喪長江。」

  竇老大即是暗算金逐流的那個梢公。

  他的同伴笑道:「竇老大算得什麼,六合幫的董十三娘和圓海,青龍、白虎兩幫的幫主,加上了紅纓會的宮秉藩,都曾吃了他的虧呢!」

  那個看守吃了一驚,說道:「這麼厲害!他到底是什麼人?」

  「金世遺的名字你聽說過沒有?」

  那看守笑道:「你當我是初出道的雛兒麼,金世遺大名鼎鼎,我豈有不知之理?二十年前,他打遍天下無敵手。如今連他的徒弟江海天也是武林公認的第一高手了。不過,聽說金世遺已經失蹤多年,與這小子有什麼關係?」

  「金世遺就是這小子的父親。」

  那看守吃了一驚,說道:「原來如此,怪不得如此了得!但我卻不明白咱們的舵主為何不殺了他,不怕他逃出去報仇嗎?」

  他的夥伴笑道:「這個你倒不用擔心,這小子縱是天大神通,如今也是插翅難逃的了。咱們的舵主是為了六合幫的關係才不殺他的。」

  那看守詫道:「他不是六合幫的仇人嗎?」

  他的夥伴道:「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,六合幫幫主的妹妹私逃出幫,你知道嗎?」

  「這又怎樣?」

  「聽說就是跟這小子私逃的,史白都要著落在這小子的身上找回他的妹妹的,已經知照各個幫會,代為查緝,咱們的舵主與史白都交情非淺,如今捉獲這個小子,當然要送給六合幫發落,怎能就殺了他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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