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梁羽生 > 俠骨丹心 | 上頁 下頁
五四


  金逐流正是感到有點口渴,遂拿起了那梢公的飯碗倒茶,碗底似乎有點茶漬,金逐流是個隨隨便便的人,不耐煩刮卻那點茶漬,斟了茶就端起來喝了。

  就在他喝茶的時候,天上正刮起了風,那梢公拖長了聲音道:「哎,變天啦!」

  金逐流見他一直在注視著自己,說話的時候,目光更顯得異樣,聲音也有些抖顫,一種既驚且喜的心情令人一聽就感覺得到。

  金逐流心念方動,只聽得那梢公已在拍掌叫道:「倒也!倒也!」

  可是金逐流並沒倒下,而是在冷笑說道:「原來你就是賊人!哼,你這碗毒茶,焉能害得了我?」

  伸出中指,戟指一篤。一股熱騰騰的水線從指端噴射出來。原來金逐流發覺得早,不待毒藥發作,便以上乘的內功把那碗毒茶壓擠到了指端噴射出來。

  梢公一個側身,手腳亦已給熱茶濺著,火辣辣作痛,幸而皮膚未破,不至於中毒。梢公霍地站了起來,提起鐵槳,向金逐流當頭便擊,縱聲笑道:「不錯,我就是賊人,你現在知道,已經遲了!」

  金逐流笑道:「憑你這點本領,要想害我,那還差得太遠!」

  舉起紅漆匣子一格,匣子裡是藏著百多斤重的玄鐵的,這梢公焉能抵擋得住?喀喇聲響,那柄包著厚厚鐵皮的槳也折斷了。

  可是這個梢公的本領卻也不如金逐流想像的那樣不濟,鐵槳折斷,他居然沒給震倒。不過,他也當然知道不是金逐流的對手的了。

  那梢公腳點船頭,身形飛起,在飛身躍起之際,還反手發出三柄飛刀。金逐流舞動那個匣子,準備格打飛刀,卻不料那三柄飛刀都不是用來打他的,只聽得「咋嚓」一聲,船上的那枝桅杆已是斷為三截。原來這梢公明知飛刀傷不了金逐流,故而另施詭計,斬斷船上的桅杆,叫這只船無法前進。他三柄飛刀,同時斫著桅杆,桅杆斷為三截,卻只是發出一聲「咋嚓」的聲響,使得飛刀的本領也算得是十分高明的了。

  待到金逐流發覺,要去抓那梢公之時,桅杆已斷,梢公亦已跳下了江中。

  江面刮起了風,水準如鏡的江心登時波翻浪湧,小船上的桅杆已給斬斷,風帆卸了下來,這只小船在急流中變得無頭蒼蠅似的,團團打轉。

  金逐流是在海島上長大的,經常出海遊玩,當然懂得駕船,可是鐵槳亦已斷了,而且連斷槳也給那梢公掃下江中去了,卻用什麼駕船。

  金逐流人急智生,一面用「千斤墜」的重身法定著小船,一面用手代槳,劃水前進。此時他是逆水行舟靠手掌來撥浪前進,當然甚為吃力,但畢竟也是在緩緩前進了。

  風濤交作之中夾著「格格」的聲響,這是木頭碎裂的聲音。金逐流吃了一驚,心道:「莫非這梢公在搗鬼?」

  心念未已,果然便看見船底裂開一洞,江水汩汩冒上船艙。原來這梢公精通水性,是長江有名的水鬼,他果然是伏在船底鑿船。

  金逐流不動聲色,突然把雙腳一撐,船頭打橫掉轉,金逐流大喝一聲,一掌就向江面擊下。

  船頭突然掉轉,潛伏在船底的梢公一時未來得及跟著轉身,失了掩護,給金逐流的劈空掌力一震,登時不由得他不在水底鑽了出來,躺在水面像一條死魚似的,雙眼翻白,呼呼喘氣,還幸是隔著一重水面,否則這梢公已是要給震得五臟俱傷。

  梢公躺在江面上仰泳,此時他已是頭暈目眩,四肢無力,但求能夠逃生已是萬幸,當然是不能再去弄沉金逐流這條小船了。仰泳可以較少用力,但在狂濤駭浪之中,這梢公也只有在風浪中掙扎的份兒,眼看是支持不了多久就要慘遭滅頂之禍的了。

  金逐流冷笑道:「你這叫做害人不成反害己,嘿,嘿、你準備去赴龍王爺爺的約會吧!」

  但在狂濤駭浪之中,金逐流這只小船已經滲水,裂口還在擴大,眼看也是支持不了多久的了。金逐流本來可以跳水逃生,但卻沒有把握游得過長江,而且他也捨不得那塊玄鐵。

  風狂浪大,金逐流空著雙手都沒把握游過長江,帶著沉重的玄鐵,當然更是遊不過去的了。這玄鐵乃是稀世之珍,若然任它沉埋江底,金逐流又不捨得。

  正自躊躇不決,忽見一艘大船順流而下,疾如奔馬,金逐流生怕錯過,連忙跳出船頭,揮舞雙手叫道:「救人呀!」

  就在這時,那躺在水面仰泳的梢公也發出了一聲瘖啞的叫喊。

  那艘大船緩慢下來,船頭上站出一個粗豪的漢子,哈哈一笑,說道:「不錯,我是要救人!」

  把一條繩子拋出,足有四五丈長,剛好掃到那梢公的身旁,梢公一抓抓著繩索,那粗豪的漢子喝道:「起!」長繩一收,把那個梢公扯上了大船。

  金逐流怔了一怔,叫道:「這個是賊人,我是給他害的,快來救我!」

  那粗豪漢子放下了梢公,又是哈哈一笑,說道:「少安毋躁,我就來救你了。哈哈,沖著你這塊玄鐵,我還能不救你嗎?」

  粗豪漢子把手一揮,驀然間只聽得劈啪連聲,火蛇飛舞,在這大船上一技接著一枝的火箭射了出來,每一枝火箭,都是射上了金逐流的這艘小船。金逐流大吃一驚,這才知道大船上的人和這梢公是一夥的。他向他們求救,正好給了他們以落井下石的機會。

  金逐流打落了幾枝迎面射來的火箭,但總不能打落所有射來的火箭。帶著熊熊火焰的蛇焰箭落在船板上,落在那張卸下的風帆上,甚至還有兩枝。火箭射進了船艙。金逐流撲滅得了東面的火頭,撲滅不了西面的火頭,不消片刻,這艘小船已是燃燒起來。

  船底的那個漏洞也正在擴大,金逐流忙於救火,顧不得堵塞漏洞,轉眼間船艙裡的水已經浸過了他的膝蓋,水火夾攻之下,金逐流除了棄舟而逃之外,是再也沒有別的辦法了。

  那艘大船和金逐流這艘小船的距離在十丈開外,金逐流若是游泳過去,只怕未到中途,就要給船上的亂箭射死。

  好個金逐流,當真是藝高膽大,在這生死存亡之際,突然給他想到了一個極為冒險的主意,他要仗著自己卓絕的輕功,奪那艘大船!

  金逐流提起了那個紅漆匣子,朗聲說道:「你不過是想要這塊玄鐵而已,這個容易,給你就是!」

  振臂一拋,那個匣子帶著呼呼風響,向大船上站在船頭的那個粗豪漢子迎面飛去。

  金逐流左手拋出匣子,右手已是拆下了一塊船板,那塊船板則拋下江中。

  原來金逐流是要利用這塊船板作為踏腳板,以便跳上那艘大船的。兩船之間的距離有十多丈,金逐流的輕功再好,也必須分作兩次,才能跳上那艘大船。

  大船上那個粗豪漢子雙臂一伸,接下了金逐流拋過來的玄鐵,笑道:「好,多謝你了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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