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梁羽生 > 俠骨丹心 | 上頁 下頁 |
五四 |
|
金逐流在兩大高手夾擊之下,不能不用那個紅漆匣子擋他一擋。沙千峰的功力雖然較弱,但他的鷹爪功也有開碑裂石之能,金逐流用了七分力道對付文道莊,只用三分力道來對付他,只聽得「啪」的一聲響,那個紅漆匣子已是給他抓裂,碎成片片,金逐流叫道:「可惜,可惜!」沙千峰怒道:「我的玄鐵都給人偷去了,你只不過破了一個匣子,就說可惜!」緊接著又是一掌一抓。 金逐流施展「天羅步法」避過了文道莊的攻擊,隨即一招「妙解連環」,把沙千峰的一掌一抓蕩開,笑道:「玄鐵本來就不是你的,你心痛什麼?我費了好大氣力,只偷到一個空匣子,如今匣子也給你打碎了,我當然是要可惜了。」 文道莊此時才知道玄鐵果然是已經給另外的人偷去,又驚又怒,說道:「沙大哥,這一定是他的黨羽所為,咱們只要捉住了這小子,總可以著落在他的身上追回玄鐵!」沙千峰道:「不錯,活的捉不了,死的也要!」他們兩人都是恨極了金逐流,各展平生所學,招招都是殺手! 激戰中金逐流難以兩邊兼顧,文道莊本領較高,金逐流自是對他多用精神。但沙千峰也並不弱,金逐流一個疏神。只聽得「嗤」的一聲,衣襟已是給他撕去了一幅。金逐流笑道:「你撕毀了文勝中的衣裳,我不會可惜的。嘿,嘿,文島主,你兒子的新衣給你的好朋友損壞了,你心痛吧。」 月色朦朧之下,文道莊全神應戰,一直沒有留心金逐流穿的什麼衣裳,此時經他一說,仔細看時,方才發覺金逐流穿的果然是他兒子的衣裳。而且這件衣裳還是他的兒子今晚才換上的新衣。 文道莊這一驚更是非同小可,喝道:「你,你,這件衣裳怎麼到了你的身上?」金逐流笑道:「別擔心,你的寶貝兒子死不了。他慣會偷換別人的衣裳,我不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已。」 文道莊驚疑不定,全力搏擊,恨不得一下子就把金逐流捉著,才好問他的口供。金逐流獨力難支,險招迭見,心裏暗暗叫苦,面上卻是嘻皮笑臉的神氣說道:「文道莊,你也算是一派宗師,你們如今以眾凌寡,羞也不羞?嘿,嘿!你我若是單打獨鬥,你是打不過我的!」 文道莊怒道:「你這狡詐惡毒的小賊,我恨不得把你碎屍萬段,誰和你講什麼江湖規矩?」金逐流笑道:「多承謬讚,我是敬謝不敏,全數照還。你既然不講江湖規矩,那也交無所謂。喂,你的兒子來了,你就叫他也並肩子上吧!我不在乎!」 文道莊回頭一看,只見錢大和另外一個小頭目扶著他的兒子,正在走來。他的兒子好似發了呆的神氣,雙眼直視,手足僵硬,其實已是本身不能走動,是那兩個人拖著他走的。 文道莊大吃一驚,慌忙跑過去叫道:「中兒,你怎麼啦?」他只此一子,不啻是他的命根,如今看見兒子這個模樣,當然是顧不得再鬥金逐流了。 文勝中說不出話,喉頭咯咯作響,好像是有一口濃痰梗在喉頭,要吐吐不出來,臉上的神色更是十分難看了。文道莊見此情形,懷疑不定,先試一試運用「三象神功」的解穴方法,他的三象神功可給受者推血過宮,本來能解任何穴道,但這一次卻是失靈。金逐流的獨門點穴手法,只有在兩種情形之下,外派的人才能解穴,一是解穴者的功力極高,比他不止高出一籌;一是待過了一定的時間之後,功力和他差不多的人,知道了所點的是什麼穴道,才有可能解開。 文道莊解不開穴道,心裏想道:「莫非是我判斷錯了,中兒並非給點了穴道?」 金逐流好似知道他的心思,哈哈一笑,說道:「你不用白費氣力了。留下點氣力,還是陪我打架吧!」 文道莊喝道:「好小子,你把我的中兒怎麼樣了,你害了他,我要你的命!」 金逐流搖了搖手,嘻嘻笑道:「你要我的命是做不到的。但你不用驚慌,我也並不想要你兒子的命。你這寶貝兒子,還值不得我殺他呢。嘿,嘿,我只是禮尚往來而已。」 文道莊道:「什麼叫做禮尚往來?」 金逐流道:「你有酥骨散,我也有我的本門毒藥。你的酥骨散害不了我,我的毒藥卻是可以害你兒子的。不過,我並不想要他的命,所以咱們還可以商量商量!」 沙千峰道:「這小子是決計跑不了的,咱們捉住了他,逼他交出解藥便可。」 金逐流笑道:「第一,你們不一定捉得住我;第二,你們若要捉我,我一定和你們拼死一戰,我即使寡不敵眾,你們也難免死傷;第三,我身上有幾十種藥丸,有的是毒藥,有的是解藥。你捉住了我,我立即自斷經脈而亡,嘿,嘿,那時你只好每一種藥丸都拿去給你的兒子試吞了。你的兒子大約沒有神農的本事吧?神農可以試服百草,你這寶貝兒子,我看是做不到的!」 金逐流嘻皮笑臉的亂說一通,但以他的本領而論,卻也並非虛聲恫嚇,文道莊聽了,不由得心中起了恐慌。 金逐流塞進文勝中口中的那團泥垢早已溶化,但那股臭味卻是未曾消除,嗅得出來,文道莊攬著兒子,隱隱聞得那股刺鼻的臭味,更相信這是毒藥,心想:「如此腥臭的藥物,毒性一定很大。」心裏一慌,連忙說道:「好小子,算我栽了一個筋斗,你要怎麼樣,說吧!」 金逐流慢條斯理地說道:「你送我出去,到了三十里之外,我給你解藥。這樣,令郎和我的性命都可以保全,不是公平得很!」 文道莊道:「我怎能相信你的解藥是真是假,你先給解藥,待他好了,我再送你。」 金逐流道:「你信不過我,我又怎能信得過你?你們人多,論形勢是你佔在上風,你應該遷就我才對。」 文道莊尚在遲疑,金逐流道:「好,你不願意交易,那就算了。哼,姓文的你也太小看人了,憑我爹爹和我師兄的名頭,我還能騙你不成,我可還是要在江湖上行走的呀!」 文道莊一來是為了兒子的性命著急,二來他也覺得金逐流說得有理,心裏想道:「不錯,他的父兄都是武林中頂尖兒的人物,這小子決不能坍了父兄的台。」於是說道:「好,我就姑且信你一遭。」 金逐流哈哈笑道:「什麼姑且不姑且的,生意成交,走吧!」 沙中峰極是為難,心裏想道:「失了玄鐵,又走了這小子,史白都那兒,可是不好交代。」不過,他雖然心裏很不願意,但他還是要依靠文道莊,權衡輕重,也只好不作一聲,當作是默許了。 文道莊與金逐流都是一身上乘的輕功,三十里路,不須半個時辰,已經走過。到了三十里外,也早已出了海砂幫的防地了。 文道莊道:「不用我再送了吧,解藥拿來!」 金逐流哼道:「桃花潭水深千尺,不及汪倫送我情。不對,不對,這兩句詩說的是好友相送,可不對咱們的情景。但你送我送到三十里外,我也還是要感激你的盛情的。」 文道莊喝道:「廢話少說,解藥拿來!」他那裏知道,金逐流之所以故意胡說八道,實是因為他一時間尚未想出如何變出「解藥」來給文道莊的緣故。 金逐流心念一動,暗自笑道:「有了,有了毒藥是它,解藥也是它。」於是假裝在懷中摸索,伸手到腋下捏了一丸泥垢,拿了出來,說道:「這解藥一服,令郎馬上就好。」 腋下的泥垢帶著騷臭的氣味,比腳板底的泥垢還要難聞。文道莊接了過來,給那股氣味熏得幾乎作嘔;說道:「這解藥怎麼臭得這樣厲害?」金逐流笑道:「良藥苦口利於病,這句話難道你還沒有聽過?」正是: 巧計退強敵,嘻笑耍魔頭。 欲知後事如何?請聽下回分解。 |
學達書庫(xuoda.com) |
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