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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三


  文道莊道:「我倒有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,這塊玄鐵依然送進京去,不過不是交給六合幫的人送去,咱們給他送去!」

  沙千峰道:「如此豈非越俎代庖,史白都面前怎樣交代?而且這樣做對咱們又有什麼好處?」

  文道莊道:「好處多著呢!史白都也不會怪你的。你聽我說。」

  文道莊故意吊一吊沙千峰的胃口,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茶,這才接下去說道:「薩總管的壽辰是下個月十八,距離現在已是不到一個月了。倘若咱們把這塊玄鐵先交還六合幫,再由六合幫派人將它送去,一往一返,起碼也要耽擱個十天八天,那就趕不上壽期了。如今咱們替他送去,人情仍是他六合幫的,史白都感激你都來不及呢,還能怪你嗎?」

  沙千峰雖然不是一個十足的莽夫,但心計之工,卻是遠遠不如文道莊。聽了這話,不由得點了點頭,說道:「不錯。但咱們的好處又何在呢?」

  文道莊笑道:「當然是大有好處。海砂幫的人替六合幫送禮,薩總管還能不問原由嗎?嘿,嘿!只要他一問,咱們就可以和盤托出。薩總管知道這塊玄鐵在六合幫的高手之中失掉,是你替他奪了回來,哈哈,對你還能不另眼相看?你在薩總管心中的地位,至少高過史白都了!」

  沙千峰眉飛色舞,說道:「大有道理,大有道理!只是我和薩總管素不相識,總得有個人給我引見才行。」

  文道莊道:「這個沙兄不用擔憂,包在小弟身上。」文道莊受了薩福鼎的聘禮,這件事情沙千峰是早已知道了的,他正是要文道莊說出這句話來。當下連忙道謝。

  文道莊笑道:「你我情如手足,些須小事,何足掛齒?明天咱們就一同上京,到京之後,我把玄鐵給們先行送去。我和薩總管是二十年的老朋友了,你不方便說的話,我都可以替你說。待我安排妥當,約好日期,我再陪你進謁。你看可好?」

  文道莊口口聲聲說是為沙千峰打算,其實是為自己打算。要知那塊玄鐵若是鑄成一把寶劍,可以天下無敵,若是鑄成兩把寶劍,重量減了一半,威力也就要打個對折了。所以文道莊不願與沙千峰分享,而是想要獨吞。只要這塊玄鐵到了他的手中,他自有辦法可以佔為己有。

  沙千峰不知是計,道謝過了,說道:「如此,還要請文兄在薩總管面的美言幾句。」

  文道莊哈哈笑道:「這個當然,不用老兄吩咐,小弟自會省得。只是那塊玄鐵小弟尚未見過,請老兄拿出來,讓小弟見識見識如何?否則臨時才叫小弟送去,只怕我就難以說得清楚它的好處了。」

  沙千峰道:「我本來準備在吃了宵夜之後,拿出來大家鑒賞的。廚子不知在弄什麼,這個時候還沒送來。好吧,咱們不等他了。請老兄稍待片刻,我馬上就把玄鐵拿來。」

  那個裝著玄鐵的紅漆匣子藏在沙千峰的臥室,臥房與客廳相連,金逐流轉了個身,用個「倒掛金鈞」的身法,雙足勾著屋簷,眼睛正對著臥房的後窗。此時沙千峰已在房中點起油燈,他的動作金逐流可以看得清清楚楚,金逐流正是想知道玄鐵的收藏之處,難得沙千峰自己去取出來。

  金逐流暗暗歡喜,心裏想道:「姬伯伯教給我的妙手空空的手段,今晚是正好施展了!」

  只見沙千峰在牆上按了兩按,打開一道暗門,在複壁裏拖出一個鐵箱,再打開鐵箱,才取出那個紅漆匣子。金逐流心裏暗笑:「收藏得如此嚴密,若不是他自己拿出來,我還當真難找呢!」

  金逐流正要奪那匣子,就在此時,忽聽得沙千峰「咦」了一聲,把那匣子拋了起來,臉上現出一副似是對某件事情意想不到的茫然神色!

  金逐流只道沙千峰已經發覺了他,哈哈一笑,立即把手一揚,把那根雞腿骨當作暗器,射了進去,說道:「多謝你的叫化雞,肉我吃了,讓你也嚐嚐骨頭吧!」

  金逐流這根骨頭本來是要打沙千峰鼻子下面的「迎香穴」的,沙千峰忽地抬起頭來,「咦」了一聲,嘴巴未曾合攏,那根骨頭恰好就塞進他的嘴巴了。「迎香穴」若給點著人會昏迷,如今沙千峰是僥倖躲過,但給雞骨塞進嘴巴,也是難受的了。

  沙千峰受了這突如其來的襲擊雷似地吼了一聲,雞骨吐了出來,門牙已被打落兩齒。說時遲,那時快,金逐流已是破窗而入,那紅漆匣還未落下,已被金逐流接到了手中。

  金逐流槍到了匣子,忽地也是「咦」了一聲驚叫起來!原來這匣子拿在手裏輕飄飄的,至多只有三二斤重,顯然這只是匣子本身的重量,裏面裝的已經不是玄鐵了。

  沙千峰大吼一聲「呼」的一拳就打過來。金逐流偷不著玄鐵,失望之極,心想:「不知是那個高手捷足先登,玄鐵已經給他拿去,我還在這裏作甚?」無心應戰,隨手一招「拂雲手」,撥開沙千峰的拳頭,又再穿窗而出。玄鐵雖已失掉,但那精緻的紅漆匣子,他仍不肯放棄。

  金逐流穿窗而出,腳未沾地,文道莊已是聞聲趕到。見是金逐流,這一驚非同小可!但他心裏吃驚,出手卻是狠辣之極,一招「白虹貫日」,五指合攏,當作劍使,戳向金逐流胸口的「璇璣穴」,而且是用上了三象神功。

  金逐流若是待腳尖落地,胸口就正要給他戳著。好個金逐流,在這危機瞬息之間,反腳一撐牆壁,身似離弦之箭,立即轉了個方向,越過欄杆,飛墜園中。文道莊喝道:「往那裏走?」如影隨形地跟在他後面跳下去。

  金逐流把那紅漆匣子反手一推,笑道:「你不過是想要玄鐵麼?好,這就給你!」文道莊知道玄鐵沉重無比,不敢硬接,一個轉身,發掌向金逐流側面襲擊。金逐流一招「彎弓射雕」,駢指如戟,點他脈門。

  文道莊變作了大擒拿手法抓金逐流的手腕,金逐流變招更是迅速,五指合攏,一記「手揮琵琶」反手揮出。只聽得「啪」的一聲響,文道莊的掌心火辣辣作痛,金逐流也是不由自己的倒退兩步。論功力還是文道莊稍勝少許,但在招數上卻是他吃了點虧,掌心的「勞宮穴」,給金逐流的指節骨敲擊了一下,登時感到氣血不舒。

  文道莊大吃一驚,連忙默運玄功使得氣血流暢,失聲叫道:「是誰偷了解藥給你?」要知酥骨散的解藥只有文道莊才有,如今他試出了金逐流的功力已經恢復,當然知道了是有人偷了解藥給他。海砂幫防衛森嚴,而文道莊的解藥又是收藏得很秘密的,竟然給人偷去,焉得不驚?明知金逐流是不會告訴他的,他在驀地一驚之下,也禁不住這樣發問了。

  金逐流哈哈一笑,說道:「你的酥骨散不濟事,焉能奈何得我,回去再煉吧。」其實金逐流也不知道是誰偷的解藥,樂得拿文道莊開開玩笑。

  文道莊大怒,再運「三象神功」,雙掌齊發。此時,沙千峰亦已是氣急敗壞地趕下樓來。金逐流提防夾擊,左掌劃了一道圓弧,用「撥雲手」來化解他的三象神功,右手提起紅漆匣子,向他當頭罩下。文道莊不敢硬拼,倒躍出一丈開外。金逐流心裏暗暗笑道:「孔明以空城計嚇退司馬懿,我如今卻是以空匣子嚇退了你文道莊了。」原來金逐流只憑單掌之力,是化解不了文道莊的三象神功的,但又捨不得拋棄這個精緻的匣子,是故用空匣子嚇一嚇他。

  沙千峰氣急敗壞地嚷道:「玄鐵,玄鐵已經給偷去啦!」他給金逐流打落了兩齒門牙,喉嚨瘖啞,說話漏風,嘶嘶作響,十分難聽。

  文道莊心道:「你好糊塗,玄鐵如今正在這小子的手上,還用得著你告訴我?」於是隨口應道:「是呀,這小子不但偷了玄鐵,還偷了我的解藥呢。不過,他總是跑不了的,廢話少說,怕們快快把他擒下就是!」

  沙千峰嚷道:「不,玄鐵不是這小子偷的,偷玄鐵的另有其人!」

  文道莊不禁又是一驚,叫道:「你怎麼知道?」沙千峰懶得答話,「呼」的一掌就向金逐流當頭擊下,他恨極了金逐流,這一掌已是使出了他的本門殺手,可以分筋錯骨的大力鷹爪功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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