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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四


  金逐流道:「什麼說笑,我是頂認真的。」

  老叫化小叫化嘻嘻哈哈地笑了一會,仲長統道:「說老實話,老叫化許多年來都沒有結交過像你這樣性情投合的朋友了。老叫化實在捨不得和你這小叫化分開。不過,天下無不散之筵席,咱們也只好分手了。」

  金逐流道:「且慢,且慢。小叫化還有一樁事情想請問老叫化。」

  仲長統道:「什麼事情,只要你問,老叫化是知無不言,言無不盡。」

  金逐流道:「聽說這徂徠山上,以前是有過一個什麼天魔教的,不知是在那裡?」

  仲長統道:「這是將近三十年前的事情了,教主是個美貌的女子,後來嫁給了她一個姓厲的副教主。他們像你父母一樣,也早已遁跡海外了。你問起天魔教,可是因為聽你爹爹說過的麼?」

  金逐流道:「我爹爹從沒說過,我是聽得姬伯伯說的。如今我在徂徠山中,一時想起,所以問問。」

  仲長統道:「哦,這就不錯了。」

  金逐流道:「什麼不錯?」

  仲長統笑道:「說起天魔教,倒是和你一家有點關係。你的大師兄童年的時候曾被天魔教主捉去,後來姬曉風跑去救他出來的。但你的姬伯伯救你大師兄的時候,也曾吃過天魔教主的虧。想來你的姬伯伯還未忘懷此事。」

  金逐流笑道:「姬伯伯說過此事,但他隱瞞了他曾吃過虧。」

  仲長統道:「天魔教的舵址在徂徠山的北峰,喏,就是從這裡看過去那座煙霧繚繞的山峰上。不過,那幾座天魔教的建築早已毀於兵火,只剩下一片瓦礫場了。天魔教煙消雲散之後,二十多年來,那已是人跡罕到之地,我也從沒有上過那兒。」

  金逐流道:「我倒想上去看看。」

  仲長統道:「一片瓦礫場有什麼好看的?」

  金逐流道:「老人家喜歡懷舊,這是姬伯伯舊游之地,我去憑弔一番,回去也好和姬伯伯聊聊。」

  仲長統笑道:「小老弟,你真是性情中人,怪不得姬曉風那麼疼你,把他的那看家本領都傳給你了。但爬這樣高的山去看幾片瓦礫,我可沒有興趣,恕我不奉陪你了。」

  當下雙方揮手道別,金逐流獨上北峰。

  金逐流走了一程,驀地想道:「仲長統說天魔教和我家頗有關係,但他只說了姬伯伯和我江師兄的事情,只能算是間接的關係。他好像有些話不願意說出來的樣子,不知是何緣故?」

  他又想起在火山島的時候,姬伯伯從來沒有當著他的父母面前說過「天魔教」三字,那次姬伯伯和他談起來的時候,聽得他爹爹來了,就不說了。後來又告訴他不要把天魔教的事情問他爹娘。

  「姬伯伯和我爹爹是老朋友,他們一向是脫略形骸無所不談的。何以姬伯伯單獨對這件事似乎有所避忌?」

  金逐流心想。因而對天魔教的好奇之心,也就更加油然而生了。

  金逐流有所不知,原來天魔教的祖師厲勝男是他爹爹金世遺的舊情人。後來和天魔教教主結婚的厲複生又是厲勝男的侄兒。金世遺是個最重感情的人,他曾為了厲勝男的緣故,把他和谷之華的婚期拖遲了將近二十年。姬曉風為了不願觸起他的傷感,故此在他們夫婦面前是從來不提「天魔教」三字的。金逐流不知其中緣故,就難免起了一層神秘之感,因而也就想去看看天魔教的舊址了。

  金逐流上到山頂,已經是入黑的時分了,只見果然是一片瓦礫。但有一間屋子雖然破爛,牆頭也長滿蒼苔卻還算得是比較完整的建築物。屋中透出火光,顯然裡面有人。

  金逐流心道:「奇怪,我倒要看看是什麼人躲在這兒?」

  當下施展絕頂輕功,悄無聲到了屋子後窗,偷偷張望。

  只見一個三十歲左右的漢子,坐在地上烤火。這漢子身穿一件敝舊的長衫,像一個三家村教蒙館的窮書生,模樣兒甚是寒酸。屋中四壁蕭條,只有一個大鐘覆在地上。原來這是天魔教的神堂,經過了兵火之劫,神像早已毀滅,供桌也早已被人當作柴火燒了。

  那漢子不知外面有人,此時正從身上掏出一把東西放在地上。金逐流一看,不覺吃了一驚。原來那堆東西之中,有一串珍珠,寶光外露,顯然是價值連城的寶物。另外的東西則是十幾文銅錢和一把匕首。

  金逐流心想:「原來是個偷兒,敢情是在這裡檢視贓物。」

  漢子把珍珠串拿起來看了又看,搖了搖頭,發出一聲苦笑。金逐流心想:「他好像嫌偷得不夠呢,也未免太貪心了。」

  這漢子穿得寒酸,袋裡只有十幾文銅錢,卻有這樣一串價值連城的珠煉,難怪金逐流以為他是個偷兒。

  金逐流心道:「這個偷兒倒可以交交。」

  於是「嘿」的一笑,推開門就走進去。那人大吃一驚,慌忙把東西收好,雙眼瞪著金逐流。金逐流哈哈笑道:「你別驚慌,咱們是同道。」

  「那漢子道:「你說什麼?」

  金逐流道:「你是偷兒,我也是偷兒。幹咱們這一行的,雖然有些人不講江湖道義,但我可是不會黑吃黑的,所以你不用提防我。」

  這漢子暗暗好笑,但心裡則在想道:「這小叫化走了進來,我才知道。別的本領不知如何,只是這門輕功就已經在我之上了。幸好不是我的對頭。好吧,他把我當作偷兒,我就算是個偷兒吧。」

  那漢子招了招手,說道:「難得同道到來,恕我無物招待,你坐下來烤烤火,我請你吃烤山芋。」

  金逐流也不客氣,大馬金刀的就坐了下來,深深吸了口氣,說道:「唔,好香,好香!但只怕有個山芋烤焦了。我肚子正餓,你拿來吧。」

  那漢子撥開炭灰,取出一個山芋,說道:「燙手得很,你小心接了。」

  他坐在金逐流對面,中間只隔著一堆火,伸手可及,但他卻把山芋拋了過去,而不是直接遞給金逐流。

  金逐流知道他是有心相試,當下把手一招,山芋就落下他的掌心,金逐流咬了一口,說道:「雖然焦了一些,味道很是不錯,多謝你了。」

  這漢子本來還有點害怕,害怕金逐流接不起他這山芋,可能受了傷的,此時不覺心內暗驚:「這小叫化年紀輕輕,怎的卻有如此本領?看來他的內功造詣也是在我之上了!」

  金逐流道:「你今天手氣很不錯啊,偷了什麼人家?」

  那漢子道:「是個為富不仁的人家,我本以為還可以多些收穫的,那知只到手了一串珠煉,就給那家人家發覺,我只好慌忙逃出來了。」

  金逐流笑道:「為人不可太貪,這串珠煉也夠你吃喝不盡的了。」

  那漢子道:「老弟此言差矣,若然只是為了自己的吃喝,我何苦費如許氣力去偷一條珠煉。」

  金逐流道:「哦,原來你是一位劫富濟貧的俠盜,失敬,失敬。」

  那漢子笑道:「俠字是說不的,但我可不願意只圖吃喝而偷東西,這是另有原因的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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