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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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▼第八回 明珠盡散滋疑慮 紅粉何嘗是禍胎 金逐流詫道:「咦,你怎麼啦?」那書生如夢初醒,半晌說道:「你把鐘罩上,讓我再躲一會兒。」金逐流更是奇怪,說道:「你的敵人都已跑了,你還要躲起來做什麼?」那書生笑了一笑,說道:「我的賊癮又發作了。」 金逐流心念一動,施展妙手空空的手段,從那書生的袋子裏把火石摸了出來,一個轉身,擦燃火石,那書生方才知覺,不覺也「咦」了一聲,說道:「你幹什麼?」 金逐流笑道:「你放心,我不是黑吃黑,珍珠還在你的袋子裏,我只是借你的火石一用。」那書生怔了一怔,說道:「哦,我明白了。你猜到秘密了吧?多謝你幫了我的大忙,這秘密我本來也不想瞞住你的。」 金逐流道:「你明白我不明白。但你也不必說出來。我幫忙你只不過是為了同道的義氣,並不想套取你的秘密作為報酬。」那書生苦笑道:「老弟,你誤會了。」 金逐流哈哈一笑,說道:「你也誤會了。我不要你告訴我,那是為了不想領你的人情。嘿,嘿,我自己不會看麼?」說罷把那口銅鐘翻轉過來,用火石一照,不覺冷笑說道:「原來如此!」 原來那口銅鐘內刻有許多文字,金逐流看了幾行,已知是天魔教的毒功秘典,想來那書生就是因為發現這個毒功秘典所以看得如醉如癡。 那書生道:「天魔教有三篇百毒真經,都已刻在上面了。天魔教的武功包羅甚廣,不只毒功一樣,但其他的武功未必勝得過各大門派,只有這百毒真經卻是武林中獨一無二的。老弟,你抄一份吧。這是你自己發現的,不能算是我給你的報酬。」 天魔教的「百毒真經」本來是喬北溟「武功秘笈」中的一部份,但金世遺當年從厲勝男手中取回這本秘笈之時,由於他想要自立的乃是正大光明的武功,故此一到手就把百毒真經毀掉,只是吸取其他部份的精華。後來待他自成了一家之後,更連三喬北溟那本「武林秘笈」也都在厲勝男的墓前燒了。 金世遺自己沒有學過「百毒真經」,金逐流當然是連這個名稱也沒聽過,在金逐流的心目中天魔教乃是一個邪教,他怎屑於偷學邪派的功夫? 當下金逐流冷冷一笑,說道:「我雖然是小賊,偷東西也要經過選擇的,這東西麼,還不值得我偷。」 那書生道:「不,你還沒有看過。這裏面也並非儘是旁門左道的下乘功夫的。咱們當然不屑於使毒害人。但也不能不知道一些。碰上了江湖上以毒傷人之輩,咱們就用來以毒攻毒,又有何不可?」 金逐流淡淡說道:「你喜歡學你自己學,我可沒有這個興趣奉陪。」那書生道:「這麼說,你也不願意幫忙我了?」 金逐流道:「我給你把鐘罩上容易,但我沒工夫等你。反正這口鐘已經翻轉了,你自己爬進去看個飽去。」鐘已翻轉,要想看鐘內所刻的文字,必須爬進去頭下腳上的「倒看」才行。金逐流心想:「你這不成器的偷兒還想我幫忙你看得舒舒服服嗎?」由於金逐流看不起邪派的功夫,連帶對這書生也有了鄙視之意。 那書生閉起雙目,口中喃喃有辭,過了一會,開眼笑道:「還好,我都記牢了,不用再看啦!」看來,他剛才只是恐怕自己有所遺忘,故而想再看一遍。現在他已經背得出來,那自是不必金逐流再幫他了。 金逐流吃了一驚,心裏想道:「想不到這廝倒有過目不忘的本領,但他要偷學邪派毒功,我可不敢斷定他的心術是好是壞,嗯,這樣的朋友,我既然是猜他不透,交不交也罷了。」 那書生看了金逐流一眼,說道:「你幫我另一個忙行不行?」金逐流道:「幫什麼忙?」那書生道:「把這個鐘毀掉。我一人恐怕做不到。」金逐流道:「為什麼要把它毀掉?」那書生道:「免得給壞人發現。」金逐流心裏冷笑:「你是好壞我也不知呢。恐怕這只是你找的藉口,以便獨佔天魔教的毒功吧?」 金逐流對他有了懷疑,對他更增鄙視,於是搖了搖頭,說道:「我不要和你分贓,但毀屍滅跡的事我也是不幹的!」 那書生哈哈笑道:「毀屍滅跡,這說法倒很新鮮,但這是有毒的屍體,毀了他有何不可?不過,你不願意幹我當然也不便勉強你,只有我自己幹啦。」說罷,提起了那口銅鐘,走出破廟。 金逐流心想:「且看他有什麼本領可以毀掉這口大鐘。」心念未已,那書生已是回頭向他打了個招呼,說道:「還有半個時辰才會天亮,你不急於走吧?不要你毀屍滅跡,只請你送鐘(終)。」金逐流聽他說得風趣,不覺笑道:「好,只是給鐘送終,不是給你送鐘,那我倒是樂意的。」 那書生一面走一面嘆了口氣,說道:「老實說,我是隨時準備死掉的,有沒有人送終都無所謂。老弟,剛才要不是你幫我的忙,我早已喪在那兩人之手了。所以,你雖然只是幫忙一次,以後不肯再幫,我還是非常感激你的。嗯,對啦,你瞧我多糊塗,我還沒有請教你的高姓大名呢?」 金逐流道:「我又不要你道謝,何須道姓通名?萍水相理,散了就是散了。」那書生道:「不,不。我,並不是想要報答你,嘿,嘿,我是在想,我是在想……」金逐流雙目一瞪,說道:「你想什麼?痛痛快快地說!」 那書生笑道:「你的妙手空空手段比我高明得多,別人說同行如敵國,我則是甘拜下風,我是在想,你有這副身手,棄而不用,豈不可惜?」金逐流道:「哦,原來你是想與我合夥,是麼?」那書生道:「不錯。但我若不知你的姓名住址,卻到那裏找你?」 金逐流道:「多隻香爐多隻鬼,我要偷東西自己不會動手麼,何必和你合夥?」那書生道:「嘿,你也別看小我了。偷東西的本領我雖然比不上你,門檻我卻很精。什麼地方有好東西值得偷的我都知道,你和我合夥,有你的便宜呢。」 金逐流不知他是說笑還是當真,心裏想道:「這人倒是有點古怪,不知是何路道?嗯,有了,江師兄交遊廣闊,倘若見著他,定會知道他的來歷。且看他敢不敢去?」於是說道:「我行踪無定,不過,你要找我,那也容易,你可以到東平縣江海天的家中,隨時可以打聽我的消息。我名叫金逐流,江海天是我最要好的朋友。」 這書生見金逐流年紀太輕,心中半信半疑,當下哈哈一笑,說道:「原來閣下還是江大俠的好朋友,我倒是失敬了。」金逐流怫然不悅,說道:「你以為我是吹牛的麼?」那書生笑道:「不,不是這個意思。嗯,我有些話要和你說,且待送鐘之後再說吧。」 金逐流見他提著大鐘,依然健步如飛,倒也有點惺惺相惜之意,心裏想道:「這人的本領也算是很不錯的了。他這落拓不羈的性情也很對我的胃口,只可惜不知他的路道,卻是不便深交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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