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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三


  耶律玄元道:「你問我有什麼心事,我是有著一樁心事。心事就是,只盼能夠和你永遠在一起!」

  她的頭俯得更低,幾乎聽得見自己的心跳了。

  耶律玄元繼續說道:「但人有悲歡離合,月有陰晴圓缺,萬一有什麼風波,咱們暫時分手的話,我想問你,你願不願意等我回來?」

  她無法抗拒他那種充滿期待的目光,她輕輕點了點頭。

  「但我說的『暫時』可能是半年,可能是一年,也可能是三年五載,甚至十年八年的!」

  「不管你去多久,總之我等你回來」她的聲音像蚊叫,但耶律玄元已經聽得清清楚楚了。

  他大喜如狂,突然來了一個她竟想不到的動作,將她擁入懷中,吻了她的頰,吻了她的臉,吻了她的唇!一個比一個熱烈,吻得她幾乎透不過氣了!

  這三年來,她雖然幾乎天天和他在一起,但可還沒有想到,這就是愛情的。

  愛情突然來了,來得有如狂風驟雨!(唉,想不到來得快,去得也快!)

  這還是她第一次嘗到的初吻,初吻就像這樣熱烈!(唉,她又怎想得到她嘗到的竟是愛情的苦杯,一吻之後,就是生離!)

  她的心在狂跳,不知是喜歡,還是害怕。──害怕他的狂熱,害怕再留下去,不知他還會做出什麼令她心跳的事情。

  月影己西斜,她推開了他,說道:「我該走了!」

  他幽幽歎道:「不錯,天下無不散之筵席,你走吧!你走了。我也該走了!」

  可惜她當時心慌意亂,未能領會他的話中之意。第二天她才知道,他是真的「走」了。

  她是在將近天明的時候,方始朦朧入夢的。

  她父親今天起床雖然已是比較平時遲了半個時辰,但還是醒得比她早。

  她是給父親喚醒的。

  「昨天晚上,你做了什麼事情?」父親一開口就這樣問。

  她吃了一驚,說道:「沒、沒,我沒做什麼呀!」父親道:「那為何睡到日上三竿還未起來,平時你比我起得早的。」

  聽見父親這樣說,她方始放下心上一塊石頭,「原來爹爹並不知道昨晚我去了他的家裡。」

  「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睡得這樣熟。爹,你有什麼事嗎?」她開始注意到父親的面色好像和平時有點兩樣了。父親說道:「有。而且這件事和你也多少有點關係的。」

  她不禁又吃了一驚,「什麼事和我有關?」

  「那位耶律大娘的兒子,他是叫耶律玄元吧,你和他很要好,幾乎是天天在一起的,是嗎?」

  她紅著臉道:「我喜歡他家裡的牡丹,他又很會吹簫,因此我是時常去他家裡的。他不但教我吹簫,還教我念詩呢。爹,我記得我也曾告訴過你的,你也並沒有說是不能去找他的呀!」父親擺了擺手,說道:「我並沒有禁止你和他來往。但你知不知道他是什麼身份?」

  她呆了一呆,「不知道。他、他是什麼身份?」

  「你們這麼要好,他從來沒有告訴過你嗎?」

  「沒有,真的沒有!」

  父親笑道:「你別慌張,我當然相信你是不會對我說謊的。」接著說道:「好在你以往一直是扮作男孩子和他遊玩,別人也不會注意你們孩子的事情。從今天起,我要你恢復閨女的身份,不准你到外面亂跑了。還有,你這位小朋友,你最好忘記了他!」

  「為什麼?」她更加吃驚了。

  「因為他有一個特殊的身份!」

  「究竟是什麼身份?」

  「他是遼國的王子──」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失聲叫道:「王子,這怎麼可能──」

  「是真的。他們母子之所以住在民間,那是因為他的母親還沒有名份。」

  「什麼叫做還沒有名份?」

  她的父親好像有點不好意思,低聲說道:「他是遼國皇帝的私生子。他的母親尚未入宮的。」她吃驚問道:「爹,你怎麼知道?」

  父親道:「今天一早,有一輛四匹白馬拉的金馬車接他們母子去了,護送的八個人是御林軍的軍官。我雖然不在官場,也有官場上的朋友,這個秘密,對他們來說,已經不是秘密了。這是我剛剛打聽到的。」

  想不到昨晚的一吻定情,今早醒來,已是變成訣別?

  「人有悲歡離合,月有陰晴圓缺,此事古難全!」耶律玄元昨晚的詠歎還留在她的耳邊,他的人卻已遠離她了!

  昨晚那些不可解的話語,如今也全都明白了!

  她懂得了什麼是耶律玄元所說的「不可測的風波」了,「唉,昨晚他說這個話的時候,是加上『萬一』這兩個字的,但我還以為他是杞人憂天呢、誰知不是『萬一』,而是已成的事實!昨晚在他的約會之時,這個風波是早已來到的!」

  她心亂如麻,對著她的父親,也不知說些什麼話才好了。

  父親好像亦已懂得女兒的心事,歎了口氣,低聲說道:「咱們女真族自從在東北崛起以來,日益強盛,如今已是定了國號為「金」,不甘再做遼國的屬領了。(按:女真族即滿族的前身,五代時居於混同江,即今之松花江以北。自哈爾濱以東地方者名「生女真」,混同江以南者名「熟女真」,均先後成為遼的屬領。至北宋神宗時期,女真族酋長阿骨打統一各部落,西元一一一五阿骨打即帝位,即位不過十年,至西元一一二五年,便即滅遼。)依我看這個形勢金國和遼國遲早必定要打一場大仗,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大仗!就形勢而言,我相信咱們金國也一定能夠打勝。但耶律玄元是遼國的王子,所以你和他的這段交情,最好是忘記得乾乾淨淨的好!否則不但累了你的終身,恐怕還要帶給咱們全家以莫測之禍,你明白嗎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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