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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一四


  一陽道人高興得推枰而起,說道:「上官老弟,我正想下了這盤棋就去探望你的病,想不到你已經能夠自己走來了,這可好啦!」

  無相上人說道:「一陽道兄可真是惦記著你呢,他是剛剛回來的。你猜他昨天去了哪裏?」

  上官英傑道:「我怎麼猜得著,還是請老禪師告訴我吧。」

  無相上人道:「他是為你的事情奔波了一天一夜。」

  一陽道人這才說了出來:「上官老弟,這次你受傷乃是因我而起,你雖然不責怪我,我不為你出一點力卻是難得心安。昨天我就是去打探那班壞人是否還在廣元,特別要找那個暗算你的姓丘的老狐狸算賬。」

  上官英傑道:「不錯,這姓丘的老狐狸是西門化的師兄,最為可惡。你不找他,我病好了也要找他算賬的。但不知道長你找著他沒有?」

  一陽道人說道:「連占山羅大魁那班人是早已走了。但丘逢時前天晚上卻還是躲在廣元的一個小客棧裏。他發現我追蹤他,趕忙逃走。」

  上官英傑笑道:「他怎麼跑得過你?」

  一陽道人說道:「你也不能太小覷他,他有一手功夫,會放妖煙邪霧。」

  上官英傑知道一陽道人說的是指丘逢時的獨門暗器——烈焰金針毒霧彈。說道:「他這暗器雖然歹毒,料也難奈你何。」

  一陽道人說道:「奈何是奈何不了我的,不過他放了幾次妖煙邪霧,卻使得我追到一百里開外才追得上他。那時他的暗器也已經用完了。」

  谷飛霞道:「那你怎樣懲戒這老狐狸?」她聽得一陽道人說到丘逢時已是用完暗器,自是以為一陽道人定必手到拿來了。

  一陽道人說道:「正當我就要追上這老狐狸的時候,卻碰上了他的一個同黨。這人一半似胡人,一半似漢人,本領十分了得,我和他比劍,鬥了三百招開外,才不過贏他一招!」

  上官英傑吃了一驚,說道:「丘逢時有這樣厲害的同黨,我卻不知。」

  谷飛霞道:「我知道他是誰。」

  一陽道人和上官英傑齊聲問道:「是誰?」

  谷飛霞道:「你們聽人說過白駝山的兩兄弟嗎?」

  一陽道人很少涉足江湖,搖了搖頭。上官英傑則是瞿然一省,說道:「你是說白駝山的山主宇文子都和他的弟弟宇文成都?」

  谷飛霞道:「不錯。道長,你碰上的那個人大約有多大年紀?」

  一陽道人道:「大約不過三十來歲。」

  谷飛霞道:「那麼,想必是白駝山的二山主宇文成都了。他是西門化從西域請來的,如今已是混進御林軍中,有個掛名的差使,其實則是充當瓦剌的坐探的。霍天雲也曾經和他比過劍,施展天山劍法把他嚇走,想不到他又到廣元來了。」

  一陽道人繼續說道:「他大概不會到廣元來了。他輸給我一招,以為我是住在廣元的,說道:『老道士,我不是怕你,只因三個月前,我的功力受損才輸給你一招,你若怕我報復,此刻你可以殺我,否則三年之後,我必定到廣元找你再比。』一來我見他劍法練到這樣地步十分難得;二來鬥下去我縱然可以殺他,自身只怕也難免要受重傷;三來我看出他的確是功力似乎受損,勝之不武。因此我就答應了他。告訴他三年之後可以到昆明太華寺找我。約期是三年之後,此刻他知道我是在廣元,料他當然不會來了。」

  上官英傑想了起來,說道:「不錯,我曾聽得周劍琴說過,這個宇文成都在三個月前,曾經先後和華玉峰和霍天雲惡鬥過一場,他之所以輸給霍天雲,就是因為先與華玉峰鬥成兩敗俱傷,耗損了他的三年功力的。」

  一陽道人歎道:「如此說來,我還多虧這位華少俠幫了我的忙呢。要不是他在三個月前耗損了宇文成都的三年功力,這一戰鹿死誰手,實屬難料。嗯,長江後浪推前浪,世上新人換舊人。這兩句老話,當真說得不錯。數日來我耳聞目賭,最少已經知道了有三位少年英傑,是令我自愧不如的了。除了上官老弟和霍少俠之外,還有一位是我未曾見過面的華玉峰。」

  上官英傑說道:「道長你太自謙了,說起來,要不是我前兩天和你惡鬥一場,你也用不著在百招開外才能勝宇文成都的。」

  一陽道人笑道:「這話也可算得說對一半。我和宇文成都彼此都曾耗損功力,昨日之戰,其實是誰也沒有占誰便宜。」接著又道:「昨日我雖然沒有抓著那姓丘的老狐狸,但嚇走了他與宇文成都,上官老弟,你也可以安心養病了。」

  上官英傑道:「我的傷已經養好了。」

  一陽道人道:「縱然好了,你傷病初癒,也還應該多點歇息。其實你今天不該來這裏的,你不來我也會去探望你的。」

  上官英傑笑道:「我是個急性子的人,既然能夠走動,為什麼還要躺在床上?而且我也並不僅僅是為了來看你呢。」

  一陽道人瞿然一省,說道:「對,我真糊塗,說了老半天我還未曾問及你們此來何事?」

  谷飛霞這才有機會說道:「一半是為了上官大哥掛念你;另一半實不相瞞,我是有一幅自己看不懂的畫,想向老禪師請教的。」

  無相上人道:「對書畫鑒賞之道,我可並不是很內行呢。」

  谷飛霞道:「我只希望老禪師能夠說明畫中這座奇峰是哪座名山的,和解釋畫中文字。老禪師,你先看看這幅畫再說。」

  無相上人打開畫來一看,首先說道:「這不是中土的名山,怪不得你們不知。」

  谷飛霞道:「不是中土是哪裏的?」

  無相上人微露詫意,說道:「是藏邊和天竺交界之處的靈鷲峰。這幅畫你怎樣得來的?」

  谷飛霞道:「是我爹爹留下的,但爹爹生前卻沒有給我看過。」

  上官英傑說道:「圖中有兩行文字,似是梵文,請老禪師法眼鑒定。」

  無相上人看了一會,臉上不覺露出驚異神色。他是「有道高僧」,按說是早已勘破色空,不至喜怒形之於色的,如今看了這幅圖畫,驚異神情卻是不自禁流露出來,谷飛霞料想與梵文有關,正要問他,無相上人卻先說道:「啊,老衲想起來了!」

  谷飛霞道:「上人想起什麼?」

  無相上人說道:「令尊遇害的前兩天,曾來苦竹庵與我下棋。那天他似乎心神恍惚,下了兩盤,他都輸了。罷奕之後,他忽然問起我與清涼寺的華岩禪師切磋佛學的往事,問我是否懂得梵文?我說華岩禪師雖然送我一部梵文的般若經,但至今尚未能看懂。我問他何以有此一問,他說他新近正是從清涼寺回來,也曾見過華岩禪師。我只道他是因華岩禪師談起我他才提起那件往事,因此我沒再問下去,他也沒說下去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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