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梁羽生 > 武林三絕 | 上頁 下頁
二一三


  這晚上官英傑睡得很酣,一覺醒來,已是紅日滿窗。他試試伸拳踢腿,打出去雖然還不是怎麼有力,但練完了一趟拳,卻已是並不氣喘心跳了。

  院子裏靜悄悄的,沒見李洪進來,也沒見谷飛霞的倩影。上官英傑獨坐無聊,就把堆在屋角的十幾卷圖畫,逐一打開賞鑒。

  谷飛霞的父親雖然性喜字畫,但因並非富有,收藏的也沒有什麼精品。他正想出去找谷飛霞之時,忽然給其中一幅畫圖吸引住了。

  這幅畫也並非出於名家手筆,技法也是普普通通,但畫中那座山峰,卻是甚為特別。好像一頭禿頭的大鳥,張開兩隻翅膀,光禿禿的山頭,兩邊有橫峰伸出。

  就在此時,谷飛霞走進來了。

  谷飛霞道:「我和李洪都曾來過,你還未醒。我想你多睡一個時辰才喚醒你的,原來你已經在這裏賞鑒了。」

  上官英傑笑道:「我還打了一趟拳呢。」

  谷飛霞喜道:「好得這樣快!如此看來,再過幾天,說不定你就會恢復如初了。」

  上官英傑道:「我只盼明天就能夠和你再去苦竹庵。」

  谷飛霞道:「為什麼?」

  上官英傑道:「我和一陽道人是不打不成相識,昨天沒有向他告辭,很想再見他一次。」

  谷飛霞道:「反正你也沒有別的地方要去,養好了病,見他十次八次也都可以。」

  上官英傑道:「但只怕一陽道人要回昆明呢。」

  谷飛霞道:「他難得來這裏一次,無相上人要過棋癮,也不會就放他走的。咦,你在想些什麼?」

  上官英傑正想和她說那幅畫,李洪已把早點端來了。

  李洪對他病體甚是關心,首先問道:「昨晚你睡得好嗎?」

  上官英傑笑道:「整晚都沒做過一個夢。」

  李洪見他比昨天又好了許多,甚為高興,回過頭又問谷飛霞道:「靈姑,昨晚你睡得好麼?」

  谷飛霞不知怎的,忽地面上一紅,輕聲說道:「也還好。」

  上官英傑看在眼內,不覺有點奇怪。

  李洪出去之後,上官英傑說道:「飛霞,昨晚你恐怕是睡得不好吧?都是我累您為我掛慮了。」

  谷飛霞道:「沒什麼,不過我昨晚做了個夢。」

  上官英傑道:「什麼夢?」

  谷飛霞似乎有點忸怩,避開上官英傑的目光,說道:「不告訴你。」

  上官英傑笑道:「好姐姐,告訴我吧。你不說,我可沒心情吃早飯了。」

  谷飛霞道:「唉,你真是我的冤家。其實也不是什麼怪夢,我只是夢見我的爹媽。」

  上官英傑心頭一沉,說道:「他們在夢中對你說了些什麼?」

  谷飛霞道:「沒說什麼,你也在這個夢中出現的。我爹和我媽對你很好,你們三個人都是在臉上露出笑容的。」說著說著,她自己也不禁露出笑容來了。

  原來她昨晚夢見自己做了新娘,母親給她披上頭紗,父親攜著她的手,親自把她交給了上官英傑。這個夢和她回家第一天晚上所做的那個夢剛好相反,在那個夢中,她的父母是不許她和上官英傑成婚,還要她親手殺掉上官英傑的。

  俗語說得好:「夢隨心變」,其實這兩個不同的夢乃是由於她的不同心境而造成的。但在她的下意識中,卻看作是父母在天之靈,已經對他們的事情諒解。是以心裏也有一份難以名說的喜悅。

  上官英傑也松了口氣,說道:「你的爹娘肯原諒我,那我也可以心安了。飛霞,我也有一件事要和你說。」

  谷飛霞道:「什麼事?」

  上官英傑道:「你看這幅畫,似乎有點古怪。畫中這座山峰不知是哪座名山的?」

  谷飛霞接了過來,說道:「咦,這幅畫我以前也沒有見過。不過,你還是快點吃早餐吧,再遲就要涼了。」

  上官英傑吃早餐的時候,谷飛霞細心看這幅畫。待到上官英傑吃完早餐,她亦似乎已有發現,說道:「上官大哥,你過來,的確是有點古怪。喏,你看畫中這塊石崖。」

  上官英傑粗粗一看,還看不出所以然來,說道:「這座山峰的形狀好像禿頭展翅的猛禽,的確十分特別。但這塊崖石有什麼特別,我還看不出來。」

  谷飛霞道:「你再仔細瞧瞧。」

  上官英傑定睛朝她所指之處仔細察視,這才發現那塊石頭上有兩行小字。字體古怪,筆刻纖巧,若然不是細心觀察,很容易被誤認為工筆所繪的石紋。

  谷飛霞道:「這些字我一個都不認識,彎彎曲曲,不知是不是蝌蚪文?」

  上官英傑說道:「總之不是漢字了。但蝌蚪文也不是這個樣子的。唔,好像是梵文?」

  谷飛霞道:「你認識梵文?」

  上官英傑說道:「我和你一樣,一個也不認識。不過我曾經在西域的一些喇嘛寺見過梵文碑刻,似乎和圖中的字體相同。」

  谷飛霞好奇心起,說道:「爹爹從來沒有和我說過他有這幅畫。這兩行梵文不知說的什麼?要是有一個懂得梵文的人解給咱們聽那就好了。」

  上官英傑笑道:「眼前就有一個懂得梵文的人。」

  谷飛霞道:「誰?」

  上官英傑說道:「無相上人!」

  谷飛霞瞿然一省,說道:「對,我真糊塗,把這位老禪師忘了。那天他和我說過,四十年前,清涼寺的主持華岩禪師曾送給他一部梵文的『般若經』。那時他是不懂梵文的,但現在已經大致看得懂這部梵文的『般若經』了。」

  上官英傑說道:「連占山那班人跑去找他麻煩,也就是以訛傳訛,以為華岩禪師送給他的那部『般若經』就是達摩祖師當年攜來中土的那部『般若真經』。卻不知一字之差,天淵之別。『般若經』講的是佛經道理,『般若真經』才是武林秘笈。但無論如何,我想無相上人一定是懂得梵文的了,咱們何不去求他迻譯?」

  谷飛霞道:「不過這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情,過兩天你病好了再去吧。」

  上官英傑說道:「我現在已經好了,不過尚未恢復原來武功而已,要去今天就去。你知我是個性急的人,心裏懷著一個悶葫蘆,可不舒服!」

  谷飛霞道:「我知道你的心思,一方面你固然是急於揭開畫圖之謎;一方面也是想早點去見一陽道長吧?」

  上官英傑笑道:「你真是我的紅顏知己,給你說到我的心裏去了。好姐姐,那咱們現在就走吧。」

  谷飛霞道:「別姐姐妹妹的亂叫了,叫李洪聽見了笑話。」

  上官英傑道:「他才不會笑話我們呢,他是巴不得我們——」

  谷飛霞嗔道:「叫你不要胡說你還要胡說。好,走吧,走吧!」

  到了苦竹庵,只見一陽道人正在和無相上人對奕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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