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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一二


  霍天雲笑道:「還說什麼客氣話呢?飛霞,昨天晚上,我勸他到你家養病,他已經答應了的。」上官英傑不禁臉上一紅。霍天雲接著又笑道:「你瞧,這件事我還沒告訴飛霞,她已經來接你了。可見你們當真是可以說得心有靈犀一點通哩。」

  谷飛霞不覺也是有點不好意思,說道:「李洪和他媽也盼你換個地方養病,在我家中,彼此也好有個照料。」

  李洪一本正經的說道:「媽那年得病,都是多虧你給我的銀子醫好的。我媽還沒見過你,她真的是急欲早日拜見恩人。」

  上官英傑對他純樸的感情甚為感動,說道:「多謝你們都對我這樣好,這是千萬兩銀子也買不來的。好吧,恭敬不如從命,咱們這就去向無相老禪師和一陽道長辭行吧。」

  可他們走進禪房,卻只見到無相上人,沒見一陽道長。

  無相上人說道:「一陽道兄今天一早就出城去了,我也不知他是為了什麼事情。」

  上官英傑道:「多謝上人施救,我已經好許多了。佛門淨地,不便打擾上人清修。我想暫時搬到谷姑娘家裏養病,特來告辭。一陽道長回來,請代轉告。」

  無相上人說道:「其實也沒什麼打擾,我正巴不得你和霍居士都住在這裏呢。不過,你到谷姑娘家裏養病,是要方便一些,我也不勉強你了。」

  接著又對霍天雲笑道:「這兩天你沒功夫陪我下棋,待到上官居士痊癒之後,你再來吧。」

  霍天雲道:「倘若有緣,下次晚輩當隨家師前來謁見。家師的棋力比我高出許多,或許可以和老禪師作個對手。」弦外之音,他這一去,卻是不知什麼時候才回來了。谷飛霞心念一動,不過當著上官英傑和李洪的面卻是不便問他。

  無相上人說道:「也好。凡事講究一個緣字,緣至則聚,緣盡則避。那你走吧!」上官英傑和霍天雲聽了,都是如有所悟,作了一個會心微笑。

  出了苦竹庵,霍天雲扶上官英傑登車。谷飛霞道:「你怎麼不上來?這輛車子足夠坐三個人的。」

  霍天雲道:「我不陪你們回去了。」

  谷飛霞怔了一怔,說道:「你去哪兒?」

  上官英傑笑道:「他是要趕回金刀寨主那兒,去會他的師妹呀!」

  谷飛霞這才恍然大悟:「怪不得他剛才和無相上人那麼說。」當下笑道:「原來如此,那我可不敢再留你了!」

  三人互道一聲「珍重!」便即分道揚鑣。

  霍天雲跑得比他們的騾車還快,轉眼不見背影。

  谷飛霞目送他的背影沒入竹林,想起這一個多月的旅途作伴,心底波瀾,亦自不禁有許多感慨。

  不知不覺,已是回到家門。谷飛霞跳下車來,只見李大媽已在門前等待著他們歸來了。

  李大媽絮絮叨叨,少不免對上官英傑有一番感激的話。

  李洪向母親使了個眼色,說道:「媽,你幫我刷車喂驢好嗎?上官大哥今天才好一些,他也該早點歇息了。」

  李大媽瞿然一省,說道:「是呀,我真是老糊塗了,都忘了恩人尚未痊癒呢。」

  谷飛霞笑道:「你不是老而糊塗,你是歡喜得變糊塗了。」

  李大媽道:「對,還是你懂得我的心事,我真是早就盼望恩人來了。」

  李洪皺眉道:「媽,你有話明天再和他們說吧。」

  上官英傑說道:「不要緊的,我的精神好得很,我也喜歡聽大媽說些家常話呢。不過恩人二字我可不敢當,你叫我的名字好了。」

  李大媽道:「不,不,你還是應該早點歇息好。洪兒,那間書房我已經收拾好了,你帶上官相公進去吧。」

  李洪心道:「媽可真是老糊塗了。」忙道:「我不是剛剛和你說了,我要你幫我刷車喂驢嗎,讓靈姑陪——」

  他的「上官大哥」四個字還未曾說出來,李大媽已是搶先說道:「我瞧你也糊塗,刷車喂驢是小事情,也不用費多少功夫的,待會兒我一個人就可以做好,你服侍上官相公要緊。靈姑,我和你說幾句話。」她好似全不懂得兒子的用意是要她識趣一點,好讓谷飛霞單獨陪伴上官英傑,說些體己的話兒。她反而把谷飛霞留在外面了。

  李大媽把谷飛霞拉到院子的老槐樹下,悄悄說道:「靈姑,你歡喜的原來是這位上官相公,對嗎?」

  谷飛霞紅了臉不作聲,半晌說道:「大媽,你怎的老是喜歡問這種事情?」

  李大媽道:「我是想見你早日有個歸宿啊。我過去糊塗,還以為你和霍相公好呢。不過也還是問清楚一點的好,你究竟喜歡誰?免得以後我又說錯了話。你不打緊,上官相公聽見可是不大妥當。」

  谷飛霞只好說道:「以前都是你胡猜亂想的,我幾時說過我喜歡那位霍相公。我一直不過是把他當作兄長一樣。」

  她們雖是小聲說話,在書房裏的李洪聽不見,但上官英傑卻是聽見了。她只說並非喜歡霍天雲,弦外之音已是答覆李大媽她喜歡的是誰了。

  上官英傑禁不住心頭「卜通」一跳:「原來她真的是喜歡我!」要知他雖然不是不相信霍天雲對他所說的話,但無論如何,總是比不上他親耳聽到谷飛霞表達對他的心意。

  李洪帶他進入書房,就出去了。書房外面是個小小的庭院,院子裏有棵桂樹,此時已是深秋九月,枝頭還有遲開的桂花。清風吹過,幽香撲鼻。上官英傑獨倚窗前,不覺心神如醉。

  忽覺香氣有點特別,似花香又不似花香。上官英傑回頭一看,只見谷飛霞已是不知什麼時候走進書房來了。

  這一瞬間,兩人但覺心裏都是有著萬語千言,卻不知從何說起。

  過了半晌,谷飛霞低聲說道:「上官大哥,你還惱不惱我?」

  上官英傑說道:「我只是怕你還在惱我,我怎麼會惱你呢?」

  谷飛霞道:「你幾次救過我的性命,那日我卻不辭而行。你口裏不說,心裏只怕也會怪我、怪我寡情薄義吧?」

  上官英傑說道:「我欠了你家的債,這是沒法還的了。啊,飛霞,真想不到你還對我這樣好!」

  谷飛霞道:「我不許你再提這個,那是我以前的糊塗,欠債的根本不是你。」上官英傑說道:「好,我聽你的話,這是最後一次提了。」不知不覺之間,兩人的手已是握在一起。

  谷飛霞臉上發熱,輕輕把手抽了出來,說道:「這是我爹的書房,前兩天才整理好的。是不是還有一點黴爛的書卷氣味。」原來她並不知道霍天雲要走,所以才把這間書房收拾充作客房。不過由於霍天雲睡的那間房間是她父親在那裏去世的,雖說如今她心上的結已是解開,但也還是不願意說給上官英傑知道。是以儘管霍天雲走了,她仍然按照原來的安排,請上官英傑住在這間書房。

  上官英傑笑道:「我讀書讀得少,倒寧願多聞一點書香。」

  谷飛霞道:「幹嘛和我客氣,你的驚神簫法可正是最有書卷氣的。明天我還想你幫我整理整理這些未收拾好的圖書呢。」

  上官英傑說道:「我也希望,明天我就幫得上你這個小忙。」

  谷飛霞道:「那你就該早點歇了,明兒咱們再見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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