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梁羽生 > 武當一劍 | 上頁 下頁
二三六


  不歧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紅,顯得甚為尷尬,終於還是說了出來:「是常五娘告訴我的。我和她有了不應該有的關係。我知道她行為不端,但也知道她交遊廣闊,消息靈通,我、我這就抱了寧可信其有,不敢信其無的態度。啊,剛才我說到那裏?」

  「你說到聽見何亮的腳步跑入我外公的臥房。」

  「對,正在那個時候,常五娘突然在我身邊出現,示意我趕快離開,我就糊裏糊塗跟她走了。

  「到了無人之處,她說,你洗脫嫌疑最好的辦法就是明天方才回去,假裝完全不知道這件事情。而且她又告訴我一個據說是最新的消息,可以斷定你的父親就是弒師的逆徒的。」

  「那最新的消息又是什麼?」

  「說是你的父親身上藏有霍卜托的一封信。霍卜托是滿州大汗努爾哈赤的衛士,其時已經潛入京師,計劃在京師謀得一官半職,為滿州人做臥底的。要是從你父親身上搜出這封信來,就可坐實他的罪名了。」

  耿玉京忍不住道:「常五娘又怎能知道得這樣清楚?」

  不歧嘆道:「我當時只是想把你的父親置於死地,她不肯說消息的來源,我亦無心追問!」

  耿玉京道:「這個霍卜托我曾經見過,他的身份雖然複雜,但決不是滿州奸細。不過,說來話長,以後有機會我再說給你聽。義父,我只想問你一句,你可曾懷疑過常五娘也是滿州奸細?」

  不歧道:「經過那晚之後,我才開始懷疑。」接著說道:「第二天我和何亮一起,在盤龍山碰上你的爹娘。嗯,我必須告訴你一件事情,我並非飾辭狡辯,當時我和你的父親搏鬥,不錯,你的父親是傷在我的劍下,但其實他的劍法是遠遠在我之上的,致他於死的,是因為他中了常五娘的毒針!」

  耿玉京咬牙道:「我早已料到是這樣的了。」

  不歧繼續說道:「那封信我並沒得到手,見是見過的。當時你的母親在行囊中找出過,給了你的爹爹,後來你爹死後,不知怎的就不見了。但我總算也查明了一件事情,你爹絕對不是弒師兇手!」

  耿玉京鬆了口氣,說道:「此事明白就好!」

  不歧嘆道:「可惜是明白的少,不明白的多。我自問與人無仇,我不懂那人為何要扮成我的模樣,移禍於我?」

  耿玉京道:「我看那人不是移禍於你,而是要陷害我的父親!」

  不歧道:「你的意思是那人早已知道我對你爹懷有心病,是以特地這樣做,讓我懷疑是你的爹爹?」

  不歧當時的確是曾經有此懷疑,是以才會發生第二天他「誤殺」師弟耿京士一事。所以聽了默然不語。

  耿玉京道:「江湖上通曉易容術的人雖然不少,但最擅長此術的似乎還是唐仲山那老賊和得自他的真傳的常五娘!」

  不歧道:「你懷疑是常五娘?」

  耿玉京道:「常五娘輕功超卓,兇手一瞥即逝之後,她很快就出現在你的身邊,焉知不是她去而復回?」

  不歧道:「但那人並非女子。」

  耿玉京道:「對一個精通改容易貌的人來說,女扮男裝,扮得維妙維肖,也不稀奇!」

  不歧搖頭道:「不對。」

  耿玉京道:「因何不對?」

  不歧道:「那人的輕功,身法非常特別,和常五娘的身法截然不同!」

  耿玉京對常五娘的武功,當然不及不歧之深悉,只好讓他自話自說了。

  不歧繼續說道:「十八年來,我一直猜想不透這人是誰,直到昨晚,才有新的發現,但也還不敢說是就已揭開謎底。」

  耿玉京連忙問道:「義父,你發現了什麼?」

  不歧道:「昨晚在你進來之前,有一個人曾經來過。」

  耿玉京道:「誰?」

  不歧道:「東方亮。」

  耿玉京怔了一怔道:「哦,原來東方大哥來過了。他為什麼不等我呢?」

  不歧道:「那我就不知道。當時,他與掌門人交手,他們或者以為我尚在昏迷未醒,其實我已經醒了。東方亮一聽得你在外面叫喚的聲音,立即越牆而去。掌門人似乎也是有心放他走的,加上一掌,那一掌卻是推送之力。」

  耿玉京道:「但這件事和十八年前的那件事又有何關?難道你以為……」

  不歧好似在思索什麼,忽地說道:「我以前雖然曾與東方亮交過手,卻未曾見過他的輕功。」

  耿玉京道:「他的輕功怎樣?」

  不歧道:「他那飛身越牆的身法,和十八年前我所見到的那個兇手的身法,正是相同!」

  耿玉京道:「東方亮是西門燕的表哥,雖然他的年紀比西門燕大得多,但頂多也不過是三十二三歲出頭吧,怎能是當年兇手?」

  不歧道:「北方生長的少年,十四五歲的年紀,也長得相當高大了。你的父親當年也不過二十歲年紀。而且,東方亮的身材不也是和你有點相像嗎?」

  耿玉京搖了搖頭,說道:「無論如何,我都不相信一個十四五歲的孩子能夠做出那件案子!」

  不歧道:「我也不敢斷定兇手就是他。但他那輕功身法十分奇特,兇手即使不是他,和他恐怕也有很深的關係。」

  耿玉京雖然年輕,思路倒是頗為周密,說道:「換句話說,所謂有很深的關係,即是曾經傳授給他武功的人了。若然不是他的父親,就是他的師父。」

  不歧道:「除了這兩人之外,還有一個。」

  耿玉京怔了一怔,道:「你是說他的姨母西門夫人,不對,不對,決不會是她的!」

  不歧並沒反問,卻道:「也說不定那個兇手和他是先後同門。只不過我們未知道罷了,京兒,你、你……」

  忽然他就說不出話來了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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