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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三四


  「我說,殺你爹爹的人是我!」

  這次,東方亮知道是絕不會聽錯了。他呆了一呆,叫道:「不對,我不相信!你和我爹不但是至親,也是最好的朋友,你怎會殺他?牟滄浪剛才自己也已經承認了,我爹是他殺的,我不懂,你為何要替他受過?」

  西門夫人小聲提醒他道:「他只說你可以當作是他所殺。」

  牟滄浪苦笑道:「不必在這枝節上分辯了。」說罷回過頭來,與西門牧正面相對,迎接他那冷若寒冰的目光!

  「西門牧,你有值得我佩服的地方,也有令得我厭惡的地方。但不管佩服也好,厭惡也好,我都不要你代我受過!好吧,東方亮,你既然要知道事情的真相,這就聽我說吧!……」

  西門牧微笑道:「牟滄浪,你說你佩服我又討厭我,嘿嘿,我對你也是一樣!好吧,我也想知道多一些當年的真相,你先說也好!」

  牟滄浪緩緩說道:「這件事還是要從你身上說起,當年你是綠林盟主,膽識武功都令人佩服,包括我在內。但你也有令我不敢苟同的地方,你唯我獨尊,只知有己,不知有人,尤其到了後來,更是變得邪惡不堪,倒行逆施,濫殺無辜!……」

  西門牧忽地打斷他的話,冷冷說道:「好一副正氣凜然的大俠士!我是怎樣的人,我自己知道,我不想聽你的長篇大論!我只想知道,當年你想殺我,是不是全無半點私心!」

  牟滄浪並不回避他的目光,往下說道:「不錯,我是假公濟私,因為我不想明珠跟你做強盜婆子,過那難得片刻安寧的日子!當韓翔糾集黑道人物背叛你的時候,我是在暗中助他一臂之力。」

  東方亮叫道:「我的爹爹到底是誰殺的?」

  西門牧道:「東方亮,我也把真相告訴你吧,你的父親雖然不是我親手所殺,但那人卻是和我有關係的人,所以你也可以當作是我殺的!」

  東方亮半信半疑,問道:「那人是誰?」

  西門牧道:「你聽過穆盈盈這個名字嗎?」

  東方亮道:「穆盈盈?」

  西門牧道:「她是隴西穆家排行第七的女兒,隴西穆家的暗器和川西唐家的暗器是同樣有名的。二十年前,她在江湖上的名氣是超過青蜂常五娘的。江湖中人多尊稱她為穆七姑。」

  東方亮道:「我爹是她殺的嗎?」

  西門牧道:「不錯,你的父親是被穆盈盈暗殺的。」

  東方亮道:「為何她要殺我爹爹?」

  西門牧道:「她是為了我的緣故殺的!」

  東方亮睜大眼睛道:「此話怎說?」

  西門牧道:「她是在我『死』後成為我的妻子的,但若是我『復活』的話,她就不能做我的妻子了。當時我因家庭變故,意冷心灰,在那場大廝殺之後,就自行失蹤,讓人家以為我已經死了。但她害怕我改變心意,這樣做為的就是令我不能復活!」

  「死」後的妻子,這個說法雖然滑稽,但卻是誰都聽得懂的。

  東方亮懂得更多,他知道在那樣情形之下,他的姨父若是「復活」(恢復原來身份),首先就得殺了穆盈盈替他父親報仇,否則他如何能夠重回家門,取得妻子和姨甥的諒解?

  東方亮嘶啞著叫道:「你為什麼要把真相告訴我?」

  西門牧淡淡說道:「因為我不想你死在牟滄浪手上,我也不想牟滄浪傷在你的劍下。因為我要和他公平決鬥!現在只看你了,你要不要此刻報仇?」

  東方亮道:「我、我、我……」一咬牙根,說道:「我也不能讓牟滄浪占你的便宜,這件事,就以後再說!」

  西門牧道:「好,那你就先歇歇吧!」突然閃電出指,點了他的穴道,東方亮倒在地上,失了知覺。

  西門夫人淒然說道:「是我對不住你,你要報復,懲罰我好了,不管是什麼樣的懲罰,我都甘受無辭!」

  牟滄浪道:「明珠,你不能這樣說。若是有錯,錯在我的身上!我本來可以娶你為妻的,當年我若不是屈從父命,何至於會有今日?但西門牧,你也有錯,我和她相好在先,你又不是不知,你知道了還是要娶她為妻,難道你就沒有想過,你得到的將只是她的軀殼?」

  他當然知道,這番話一定會激怒西門牧的,但高手比拼,卻是越能夠攪亂對方的心神越好。

  果然只見西門牧的眼睛就好像要噴出火來,牟滄浪全神戒備,只待他一發作,便即搶出絕招。他有把握,他的劍招可以後發先至。但出乎他的意料,眼看就要爆發的火山卻又平靜下來了。不,不是平靜,而是換了一個面貌。西門牧忽地好像又從憤怒變為沮喪了。

  西門夫人忍不住叫道:「你到底想要怎樣,你說呀!」她在害怕,害怕再這樣下去,西門牧不瘋,她也要瘋了!

  西門牧終於開始說話了。

  「我知道你們相好在先,我也知道牟一羽是你和他的私生子!」

  牟滄浪道:「那時她還沒有成為你的妻子。」

  西門牧道:「但那時你已經有了別人做妻子了。」

  牟滄浪道:「所以我說這只是我的錯,你要怎樣,儘管……」

  西門牧陡然一聲斷喝,隨著沉聲說道:「我當然不會放過你的,但現在,我是和我的妻子說話,不要你來插嘴!」

  西門夫人已經打定主意,坦然迎接他的目光。

  西門牧緩緩說道:「我只想知一件事情,西門燕是不是我的女兒?」

  儘管西門夫人已有主意,對於前夫此問,她還是期期艾艾,說不出口來。

  西門牧頹然說道:「也是他的女兒,對吧?」

  西門夫人避開他的目光,說道:「不錯,也是他的!」

  西門牧突然縱聲狂笑:「我一直以為西門燕是我親生的女兒,原來也不是!嘿嘿,哈哈,我原來什麼都沒有,枉自和你做了一場夫妻!」原來他此來的目的之一,就是想把女兒要回去的。

  西門牧狂笑不休,好像要把滿腔憤懣都從笑聲中發洩出來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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