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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三三


  遠處隱隱聽得向天明的聲音說道:「你不走也可以,誰說咱們就不能留在武當山上?」東方亮的聲音跟著道:「不,師父,還是走的好!」

  他們這兩句話隨著山風飄來,只有西門夫人聽得分明,牟一羽已是聽得不大清楚,西門燕則是完全聽不見了。

  西門夫人嘆了口氣,說道:「羽兒,他是不想跟你的爹爹為難了。燕兒,他要跟師父走,那也只好由他去吧!」

  牟一羽心亂如麻,怔怔地望著西門夫人,西門夫人柔聲說道:「羽兒,原諒我。我不能和你一起,我必須走了。你的爹爹比我更需要你,未來他要應付許許多多艱難的事情,我幫不了他的忙,只能倚靠你了。」話說完,她就攜著女兒走了。

  母親的影子看不見了,耳邊還似留著她的幽幽輕嘆。牟一羽突然感到內疚於心,禁不住叫道:「媽媽,我錯怪了你。這並不是你的罪過!」自從他知道西門夫人是他的生母以來,他從來沒有叫過她「媽媽」。這是他第一次發自內心的呼喚娘親,但可惜西門夫人已是聽不見了。

  牟一羽正自一片茫然,忽聽父親的聲音說道:「羽兒,別難過。人生的一切離合悲歡,都是緣份。」父親已經出現在他的面前。

  「爹爹,原來你早已來了。」

  「你媽媽和你說的話,我都已聽見了。羽兒,你肯……」

  「爹爹,正如你說的那樣,離合悲歡,都是緣份。你用不著求任何人原諒,我的兩個媽媽都很好,我也不會抱怨誰人。」

  無名真人道:「聽見你這樣說,我很喜歡。當年的我,比你還要任性;但你卻比當年的我懂事得多。」

  牟一羽道:「但媽媽以為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,我卻是十分慚愧。」

  無名真人道:「我知道你給向天明摔了一跤,小小的挫折,算不了什麼。」

  「原來你早在媽媽和他交手之前已經來了,那你為何……」

  「我是特地來看他的劍法的,到了必要的時候,當然我會出手,沒有這個必要,我就想一窺全豹了。」

  牟一羽道:「那麼,你看他的劍法怎樣?」

  無名真人半晌說道:「天外有天,人外有人。這句話是一點也不錯的。」

  牟一羽吃了一驚說道:「向天明的劍法難道還能勝過你不成?」

  無名真人道:「現在不能,將來難說。我說的『人外有人』的『人』,不是指他。」

  牟一羽道:「你是說十年之後的東方亮?」

  無名真人道:「也不一定就是東方亮。不過,東方亮倘若肯聽他的師父的話,回去再苦練十年,他的劍法也的確是可以勝過我的。」

  牟一羽道:「飛鷹迴旋劍法倘能揉合太極劍法之長,不錯,確是可以另闢蹊徑。但縱然如此,也未必就能勝得過爹爹。最少,在劍法的精純方面,他就不能和爹爹相比。」

  無名真人苦笑道:「再過十年,你以為我還能保持現狀?」

  牟一羽道:「但東方亮是燕妹的表哥,他也未必肯聽命於他的師父,與爹爹作對到底。」

  無名真人道:「天下第一劍客的名頭是很能引誘人的,何況你沒有聽見向天明對他說的話嗎,他是要徒弟終身不娶。」原來他是知道向天明那種練功的法門的,只是不便和兒子說出來罷了。

  牟一羽嘆道:「媽媽以為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,我真的十分慚愧。」

  無名真人道:「你留在我的身邊,已經是給了我最大的支持了,我也不想你在十年之後,勝得過東方亮。現在你不懂,將來你會懂的,天下第一劍客,其實是可為而不可為!」

  牟一羽的確是似懂非懂,但卻跳起來道:「爹爹,你還沒有老得必定需要一根拐杖,我也不願只是做父親的拐杖!」

  無名真人緩緩說道:「你有志氣,我很高興。但即使過了十年,東方亮練成劍法,他也絕對壓不倒咱們武當派,一定有人勝過他的!」

  牟一羽道:「你是說藍玉京?」

  牟一羽道:「不錯,依我看用不了十年,他的劍法就可以成為天下第一。」

  牟一羽道:「他的劍法是無相真人傳他要訣的吧?」

  無名真人眉頭一皺,說道:「我懂得你的意思,但要練成功天下第一劍客,必須機緣加上天賦,單靠劍訣不成。你不要想法去套他的劍訣,或逼他交出來了。」

  牟一羽面上一紅,道:「我的確是曾存有私心,爹爹既然不願孩兒那樣做,孩兒自當遵命。」

  無名真人心道:「其實,我也何嘗不是有過私心?」於是說道:「好了,天就快要亮了。今天的客人一定來得更多,早點回去歇一歇吧。」

  牟一羽道:「是,好在向天明已經走了,不怕他在明天的葬禮中搗亂。」

  無名真人只能心中苦笑了:「你那知道,我的真正敵人可還不是向天明!」正是:

  處賊何如心賊險,應悟魔高道更高。

  欲知後事如何?請看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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