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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五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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藍玉京道:「大師,你可以寬恕仇人,但我可還得提防他的暗算,要是我不知道他的來歷,那……」 慧可道:「是,我應該為你著想。但這個人是不會傷害你的。」 藍玉京本來想問「你怎麼知道的」,但見他的聲音又漸漸弱下去,只好把自己的事情暫擱一邊,趕忙問道:「大師,你還有什麼未了之事?」 慧可道:「啊呀,對了,是有一件最緊要的事情未曾告訴你!」 藍玉京連忙豎起耳朵來聽。 只聽得慧可氣若遊絲地斷斷續續說道:「今晚之事,你、你要去找霍、霍……不可給別人知道,即使是現任掌門問你,你也不可以、不可以……」話未說完,又中斷了。這回是真的「氣絕」了,藍玉京再試兩次「急救」,亦是全無反應了。 藍玉京欲哭無淚,抬頭望著旭日初升的晴空,心頭卻是陰霾一片。 「慧可大師為什麼要特別提到現任掌門?」藍玉京實是百思不得其解,但慧可的心意他是懂的。 要知藍玉京是在無名真人繼任掌門人的前一天下山的,慧可大師想是恐怕說得不夠清楚,所以特別強調「現任」二字。令他一聽就知道是指武當派新任的掌門人無名真人。 藍玉京沒見過新掌門,新掌門的來歷他是知道的,不覺突然想到:「新掌門人在俗家的時候,是鼎鼎大名的中州大俠牟滄浪,不戒師伯被那蒙面人重傷,就是他的兒子牟一羽送回武當山的。聽說牟滄浪在我下山的第二天上山,一上山就出家,一出家就接任掌門,他們父子本來是江湖中人,莫非他們和七星劍客以及那個霍蔔托也有瓜葛?」但他這念頭一起,就自覺「荒謬」,心中暗自責備自己:「我怎麼可以這樣想呢?師祖都這樣信任牟滄浪,他本來病得很重,等也要等到牟滄浪上了山,把掌門人的位子傳給了他方始能夠瞑目,我怎麼反而懷疑起他來了?」 藍玉京心中亂成一片,想來想去,只有到金陵去找到那個現在名叫「郭璞」的霍卜托,方能揭開這個啞謎了。 他掩埋了慧可,正想離開,忽然聽得好像有腳步聲走來,他吃一驚,驀地想起慧可的吩咐,連忙用腳擦掉慧可寫的那兩個名字。 *** 在金鼎和家裡,在慧可與藍玉京走了之後,也發生了一些特別的事情。 一場混亂剛剛過去,就像是在大風暴之後出現了異常的寂靜。 那蒙面人淩空下擊,擊傷了慧可一事,金鼎和和他的兩個手下都看見了。 他們沒有追出去,那老漢從窗邊先走回來,跟著金鼎和也走回來,他們都沒有作聲。 他們都沒作聲,那個短小精悍的漢子自然也是不敢作聲了。 金鼎和如有所思,忽地說道:「英老,十六年前,你正是在大汗身邊的衛士吧?」 原來這個「英老」乃是努爾哈赤昔年的親信衛士之一,名叫英松齡,是長白山派一個非常出名的高手。 英松齡好像突然如夢初醒的樣子,跳了起來,叫道:「不錯,是他!」 金鼎和跟著道:「我也猜想是他!」 英松齡是金鼎和的客卿,那短小精悍的漢子複姓歐陽,單名一個勇字,則是金鼎和最得力的手下。論武功他或許比英松齡相差不遠,但英松齡是曾經做過努爾哈赤的衛士的,論身份那可相差得太遠了。但是他雖然十分納罕這個「他」究竟是誰,但見金、英人說話的那種神氣,顯然都是不想說出那個「他」的名字,在主人面前,問自己不應該知道的秘密乃是一種禁忌,他只好把疑團藏在心中了。 「當然不會是大汗,難道是霍蔔托?但霍蔔托武功雖然可能比金老闆和英松齡都強,但似乎也還不及蒙面人那樣矯捷的身手,何況霍蔔托也沒有擅自離開金陵的道理,奇怪,『他』是誰呢?」 正當歐陽勇胡猜的時候,忽見英松齡突然跳了起來,好像剛剛想到一件非得立即去做不可的事情似的,只匆匆說了一句:「對不住請恕失陪!」立即就跑出去了。 *** 此時藍玉京和慧可已經出了園子,但園子裡金鼎和的那班打手,可還不敢吱聲。 但也並非所有的人都被嚇呆了,有個躲在太湖石後面的人就情不自禁地悄悄說道:「是他!」 「不錯,我也看清楚了,的確是他!」在他身旁的一個少女也在說道。 不過,這對年輕男女可並不是金鼎和的打手,那個男的是牟一羽,女的是西門燕。 他們說的那個「他」並不是指蒙面人,他們說的是藍玉京。 他們是從路旁那間茶店得到藍玉京曾在烏鯊鎮出現的消息,追蹤追到了這間魚行的老闆的家中的。 西門燕正擬有所行動,牟一羽卻將她按住。 「既然已經看清楚是他,幹嘛還不去追?」 「那老和尚已經受了傷,要是我沒看錯的話,似乎還傷得不輕。藍玉京又是背著個人的。」 「你的意思是只宜暗地追蹤?反正追得上,就不用著著急?」 「對了,而且……」 「而且什麼?」 說話之際,正是英松齡跑出來之時,英松齡剛好在他們身邊跑過,牟一羽這才悄悄說道:「而且這個人的武功比咱們高,最好不要在這個時候讓他發現。」 西門燕道:「但要是給他搶在咱們的前頭……」 牟一羽當然懂得她的意思,聽她說了一半,便道:「對咱們來說,最緊要的當然是藍玉京,但對他們來說,另一個人恐怕更加緊要。」 西門燕道:「誰?」 牟一羽道:「那蒙面人。」 西門燕想從藍玉京的身上找到她的表哥,說道:「話雖如此,但萬一他不是追那蒙面人,而是去追藍玉京這小子……」 牟一羽道:「那也無妨。藍玉京的劍術今非昔比,即使打不過這個姓英的老者,也決不會立時落敗。」 此時眾打手驚魂已定,叫的叫,跑的跑,園子裡又開始新的騷動了。 牟一羽道:「好,現在咱們可以走了。」 沸騰的人聲中忽地加入了汪汪的狗吠聲,刺耳異常,嘈嘈雜雜的人聲都被狗吠聲掩蓋下去。牟一羽突然把西門燕拉過一邊。 *** 英松齡突然離開,金鼎和皺著眉頭,卻沒說話。 歐陽勇忍不住道:「英松齡也太過以老賣老了,說走就走,也不知他是要趕往那兒?哼,即使有急事要辦,也該和主人說一說才對。」 金鼎和道:「他不是去追那蒙面人就是追那姓藍的小子。」 歐陽勇道:「這兩個人那個更重要些?」 金鼎和道:「我不是他,這很難說……」 嘈嘈雜雜的聲音已經傳到他們的房間了,「不好,廖掌櫃給他們綁架去啦!」「老和尚好像受了傷,那小子跑了!呵,老和尚也跑了!」 金鼎和沒有出聲,眼睛卻朝著地板上的一件物事看去。 那是慧可剛才被長繩卷走之時,被英松齡撕下來的一片僧衣,人沒抓著,撕下來的破布倒是有巴掌般大。 歐陽勇機靈之極,一看老闆的目光,立即就知老闆的心意,將那片破布拾起來,嗅了一嗅,笑道:「好臭。這老和尚恐怕最少有半個月沒洗澡!」 金鼎和道:「對,叫靈獒去追蹤!英松齡要找何人,我不知道,對我來說,還是藍玉京這小子最重要!」 「靈獒」乃是關外一種特產的大狼狗,嗅覺最為靈敏,歐陽勇把那片碎布給兩條靈獒嗅了一嗅,繩子一松,兩條靈獒立即飛也似地跑出園去。 ***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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