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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五七


  西門燕吃了一驚,「嘩,真沒見過有這樣大的猛犬,像小老虎一般!」

  牟一羽道:「這是最擅長追蹤的靈獒,咱們追牠!」

  西門燕心急,已經現出身形追那靈獒去了。

  歐陽勇人極精明,一見前面跑著的這個人身材瘦小,不像是打手中的一個,立即把三枚透骨釘飛出去,喝道:「那裡來的小子,給我站住!」他還未看出西門燕是個女子。

  西門燕只見微風颯然,說時遲,那時快,一枚透骨釘已經從她的頭頂飛過,幾乎擦著她的頭皮,另外兩枚透骨釘也是貼著她的鬢邊飛過,西門燕一驚之下,果然給嚇得「站住」了。

  歐陽勇追了出來,距離拉近,定睛一瞧,大為詫異,笑道:「我還道是臭子小呢,原來是個標緻的……」丫頭兩字未曾吐出,忽地耳邊聽得有人喝道:「躺下!」脅下一麻,登時笑不出聲了!

  這正是螳螂捕蟬,黃雀在後,在背後暗算歐陽勇的這個人,不用說當然就是牟一羽了。

  牟一羽用重手法點了歐陽勇的穴道,那兩條靈獒已是跑得遠了。西門燕道:「這兩條畜牲只聽主人之命,咱們的輕功再好,也趕不上牠。」

  牟一羽道:「剛才咱們是不知道那兩條狗跑向何方的,但現在則已知道了。你瞧……」

  西門燕向前望去,前面是一條筆直的路,路的盡頭是一座山。那兩條狗雖然已是因為距離太遠,只看見兩個黑點,但亦已可以確定,牠們是要跑上那座山的了。

  西門燕恍然大悟,說道:「不錯,咱們雖然追不上狗,但卻是一定可以找得到藍玉京這小子了。那老和尚受了傷,這小子當然是不會離開他的。」

  ***

  藍玉京剛掩埋了慧可的屍體,就聽得有腳步聲跑來,他趕忙用腳擦掉慧可寫在地上的名字。還未擦得乾淨,那個人已經來到他的面前。

  藍玉京認得此人就是在魚行中和金鼎和一起的那個老者。

  英松齡一看地上有新堆起的泥土,老和尚已經不見,那廖掌櫃則躺在地上,憑他的經驗,一看就知道是在這裡曾經發生過一些什麼事了。

  慧可寫下的兩個名字已被擦掉十之八九,只剩下「璞」字一旁的「王」字了。

  英松齡喝道:「小子,快快從實招來,這個人告訴了你一些什麼?」他指了指地上那廖掌櫃的屍體,接著喝道:「還有,你擦掉的那些字,你也要一字不漏的給我背出來!」

  藍玉京道:「瞧你倒是一大把年紀,怎的比三歲小孩還沒見識!」

  英松齡哼了一聲道:「此話怎講?」

  藍玉京笑道:「莫說我不肯告訴你,就算我肯告訴你,你以為我會對你說真話麼?」

  英松齡哈哈大笑起來,藍玉京道:「你又笑些什麼?」

  英松齡陡地變了面色,喝道:「你這乳臭未乾的小兒,懂得什麼?倘若我沒有本事叫你說實話,我也不會到這裡來了!」聲出招發,左掌橫劈如刀,右掌伸指如鉤,以「崩雲裂石」的掌法配合上大擒拿手法,劈、斫、撕,同時施展。

  藍玉京早有準備,敵不動,己不動;敵一動,己先動,拔劍、躍避、反擊三個動作一氣呵成,雙方都是快到極點,藍玉京的劍尖劃了半道弧形,正好迎上英松齡抓來的五根指頭。

  英松齡心頭一凜:「我倒是小覷這小子了。」左掌改橫為直,藍玉京的圓弧還未劃成,被他「三羊開泰」的掌法一沖,橫直交錯的勁道織成了無形的漩渦,劍尖登時歪過一旁。但英松齡未能將他的劍震脫手,也是好生驚詫。

  那兩條靈獒跑近他們,奇怪的是,並沒有撲上來咬,卻是繞著他們走了兩圈,就離開了。原來牠們已經嗅出這兩個人的氣味。和那片破布的氣味並不相同。

  牠們在地上東嗅西嗅,終於走到了那土堆旁邊。牠們的嗅覺確是靈敏無比,那一堆土是藍玉京匆匆堆起來的,當然不是封閉得嚴密的墓穴可比,掩埋在下面的慧可的屍體,氣味從泥土的空隙散發出來,給牠們嗅到了。

  這次輪到藍玉京的情緒為之不寧了。那兩條靈獒已經開始扒那土堆。他不忍見慧可的屍體遭受惡犬損傷,但又擺脫不了英松齡的纏鬥。

  忽聽得那兩條靈獒發出狼也似的嗥叫,跳起一丈多高,又同時跌落,但跌了下來,卻就動也不能一動了。牠們的腦袋開了窟窿,鮮血染紅了那一堆土!

  與此同時,一條人影倏地出現。原來那兩條靈獒正是被他擲石打死的。

  人還未見,就能夠用兩顆小小的石子打死這麼兇惡的兩條靈獒,來人的功力之高,自是可以想見。英松齡這一驚可當真是非同小可了!須知莫說歐陽勇沒有這份功力,即使有,他也絕對不會打死主人的靈獒。

  這個突如其來的變化,英、藍二人都是意想不到。但藍玉京是又驚又喜,英松齡則只有吃驚。

  這個突如其來的人是東方亮。

  此時英松齡在大驚之下,剛好又給藍玉京給扳成平手。東方亮擠進他們中間,一舉手就將他們分開了。他倒是公平對待,並沒偏幫那個。不過,藍玉京內力比較弱,經過了這樣長時間的拼鬥,一被分開,便即支援不住,坐在地上喘氣。英松齡退了兩步,倒是還能穩住身形。

  英松齡喘過口氣,說道:「閣下是誰,因何來蹚這淌渾水?」

  東方亮淡淡說道:「我若是想渾水摸魚,剛才就大有可以乘人之危的機會,嘿嘿,那麼如今你們兩人恐怕也就只能任由我來宰割了!」這話不單是嘲諷了英松齡,似乎也是有意說給藍玉京聽的。

  英松齡道:「閣下沒有乘人之危,足見胸襟磊落……」

  東方亮哈哈一笑,打斷他的話道:「英大衛士,你不必捧我。我不是小人,但也不是君子!」

  英松齡道:「那就打開天窗來說亮話吧,我不信你是偶然路過,敢問來意為何?」

  東方亮冷冷說道:「好,你要問,我就老實告訴你。英大衛士,你不覺得你和一個未成年的大孩子拼鬥有失身份麼?你自己不覺得羞恥,也不害怕別人笑話麼?你若打得尚未盡興,由我奉陪如何?」

  他邊說邊解下腰帶,把自己的右臂彎過背後,反縛起來。藍玉京詫道:「東方大哥,你幹什麼?」

  東方亮道:「我從來不占別人的便宜,英大衛士,你已經打了一場,我就縛起一條手臂來和你較量,這總算得是公平了吧?」

  英松齡聽得藍玉京稱「東方大哥」之時,不覺怔了一怔,但隨即想道:「就算他是東方世家的後人,二十多歲年紀,諒他的武功也還未夠火候,何況還是縛起一隻手。」

  他也真沉得住氣,受到東方亮如此蔑視,非但沒有動怒,反而陰惻惻地笑道:「你說得對,以我的身份的確是不能讓人看了去笑話,但好在看見我欺負這小子的人也只有你!」

  藍玉京叫道:「大哥小心,他是想……」

  東方亮笑道:「他是想要殺人滅口,我知道。癩蛤蟆都想吃天鵝肉呢,咱們怎能不讓他想?」在他的冷笑聲中,英松齡已是一掌劈下來了。

  東方亮單掌相迎,駢指戳出,指力本來不及掌力,但說也奇怪,英松齡竟然不敢和他硬碰,迅即變招。他第一招出掌之時,掌風呼呼,剛勁異常,連站在一旁的藍玉京都覺有如霜刀刮臉。但變招之後,卻已是絲毫不帶風聲。

  藍玉京初時詫異,但仔細一看,也看出「道理」來了。

  原來東方亮是把劍法化為指法,儼如鷹翔隼刺,淩厲之極。這種淩厲剛勁的劍法本來是和太極劍法大異其趣的。但藍玉京凝神細看,卻又有個奇怪的感覺,似乎他的「劍意」竟然也有某些地方可與太極劍的「劍意」相通。藍玉京驀地想了起來:「無色長老說過,他的本門劍法是叫做什麼飛鷹迴旋劍法的,想必是在他和我拆過了太極劍法之後,已經能夠把這兩種剛柔大異的劍法融會貫通,合而為一了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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