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梁羽生 > 武當一劍 | 上頁 下頁 |
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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戈振軍利劍似的目光已是射向耿京士,冷冷說道:「他當然不會對你說的。」陡地又提高聲音喝道:「耿京士,事到如今,你也應該知道瞞不過我了。你敢說沒有這封信嗎?你敢不敢讓我搜?我知道這封信是你要拿來當作信物的,料想未曾燒毀,不是在你的身上,就是在你的包袱裏!」 耿京士那個隨身攜帶的包袱,在剛才避雨之時,已經放在那塊形似橫伸出來的石屏風底下,何玉燕伸手就可觸及。耿京士面色大變,不知不覺朝那個方向看了一眼。 何玉燕也是不覺想道:「倘若他當真是像大師兄說的那麼壞,我也不該袒護他了。」一咬銀牙,立即打開丈夫的包袱。 打開包袱,果然就找到一封信。 信上寫的是:「弟在京師,僥倖已獲晉身之階,不日當可謀得一官半職。兄回里了當大事後,請即來京一晤。知名。」 信上雖然沒有署名,但何玉燕卻認得的確是霍卜托的筆跡。她賣魚給霍卜托,也常向霍卜托買捕魚的用具,有時為了方便,甚至還找他到城裏代購日常用品,因此,就有了賬目的來往。每逢月底,霍卜托都開有清單給她的。 何玉燕看了這封信,渾身發抖,如墜冰窟,顫聲問道:「這、這封信!」 耿京士倒好像沒有剛才那麼恐懼了,他坦然迎接妻子的目光,說道:「信是真的。我沒有告訴你,是為了不得已的原因。但我問心無愧……」 戈振軍一聲冷笑,打斷了他的話,逕自對何玉燕說道:「師妹,你也應該看得出來,這封信不是普通的應酬信件。信是真的,你還懷疑我的話是假的嗎?」 但何玉燕還是滿腹疑團,她抬起頭問道:「大師兄,你說過你並不認識霍卜托此人?」 戈振軍道:「不錯。我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。他的相貌,我是聽得別人說的。」 何玉燕道:「相貌還在其次。我不懂的是,你怎麼知道他有這封信給京士?甚至連這封信的內容你都好像早已知道!這封信既然是密信,他總不會輕易告訴『別人』吧?除非是他最要好的朋友!」 戈振軍冷冷說道:「不一定要好朋友才能知道,他的敵人也會知道的。」 何玉燕道:「此話怎講?」 戈振軍道:「別忘了你的爹爹是兩湖大俠,同時他又是武當派的領袖人物。他雖然不在京師,京師裏也有武當派的弟子!霍卜托行踪可疑,他來到京師不久,他的身份就給人打聽出來了。」 何玉燕道:「你是說有武當派的弟子,把他們知道的有關霍卜托的秘密告訴爹爹?但身份的秘密容易打聽,那封信的秘密難道也是打聽得來?」 戈振軍道:「他不是打聽到的,他是親眼看過的。你別驚詫,聽我說下去,你就明白了。」 「這封信是由霍卜托的助手替他帶回去的,監視霍卜托的人,立即就跟踪他的助手。他這助手在離開京師的第三天就被那人擒獲了!」 何玉燕道:「那個送信的人既然已經給武當弟子擒獲,何以這封信還會送到他的手中?」 戈振軍道:「武當派的弟子當然不會把送信的人殺掉,他只不過是點了那人的隱穴。點了隱穴,會有什麼效果,大概用不著我和你說了吧。」 武當派有一門獨門手法,點了那個人的「隱穴」,那個人仍然可以行動如常,不過,若是一運真氣,立即腹如刀絞。隱穴被點之後,內傷逐日加深,倘若過了七天,還沒有武當派的人替他解穴,這個人就要受到極大的痛苦折磨,最後氣絕身亡。 何玉燕明白了幾分,道:「他留下活口,為的就是要那個人仍然裝作沒事人的樣子去送信?」 戈振軍道:「不錯,若非如此,怎能引得叛徒自投羅網?」 何玉燕道:「那位武當派弟子是誰?」 戈振軍道:「是丁師叔!」 他說的這位「丁師叔」乃是何玉燕的父親何其武的三師弟,名叫丁雲鶴,丁雲鶴的武功雖然不及師兄,在武當派中卻以足智多謀見稱。 何玉燕道:「丁師叔為什麼要費這樣大的氣力引京士回來?」 戈振軍道:「第一,他還未知道耿京士是否業已決意背叛師門,恐防中了敵人反間之計。清理門戶,是應該由師父親自動手的,他不便越俎代庖。唉,但想不到其後事情的變化,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,叛徒雖然給引了回來,但師父亦已給叛徒害死了。」 耿京士叫道:「師父不是我害死的,那封信也不是要我做滿洲的奸細!我可以發誓——」 戈振軍冷笑道:「誰還會相信你的誓言?」冷笑聲中,眼睛望向何玉燕。 何玉燕也不敢說出「我相信」這三個字了,不過她心裏卻還是半信半疑的,她避開大師兄的冷酷目光,說道:「我還有一個疑問。」 戈振軍道:「你說!」 何玉燕道:「那個送信的人是霍卜托的副手,丁師叔既然沒有殺他,他為什麼不回去稟告霍卜托?」言外之意即是:倘若霍卜托知道此事,霍卜托自必要想法通知耿京士,耿京士還怎肯自投羅網? 戈振軍道:「師妹,你的想法也未免太幼稚了!」 何玉燕道:「請大師兄指教。」 「不錯,俠義道是該一諾千金,但那也要看是對什麼人。對朋友和對敵人不能一樣!」 何玉燕道:「那人送信之後,丁師叔沒有給他解穴?」 「丁師叔怎能容他多活幾天?一離開你們住的那個小鎮,丁師叔就把他殺了。」 何玉燕道:「那麼丁師叔呢,不知他現在何處?」 戈振軍嘆口氣道:「我剛才說過,其後事情的變化,連丁師叔也是意想不到的。他早已在你爹爹被害之前給人暗殺了!」 何玉燕道:「丁師叔亦已遭害?」 戈振軍道:「我也是今早才得到消息,丁師叔一回到京師,就暴斃了。身上沒有傷痕,但武學的行家可以看得出來,他是給長白山派的風雷掌力震斃的!」 何玉燕呆住了。她不僅是為了師叔的被害傷心,而是她還存著一線希望,希望大師兄說的不盡不實。但現在丁師叔也死了,那還有何對證?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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