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梁羽生 > 武當一劍 | 上頁 下頁


  戈振軍喝道:「回答我!」

  何玉燕道:「我不是和他在一起,還能和誰在一起?」

  戈振軍道:「整個晚上,他都是在你身邊嗎?」

  何玉燕心頭一震:「大師兄,他、他是怎麼知道的?難道他早已打探到我們的行蹤,昨天晚上,就來窺伺?」

  原來昨天晚上,耿京士的確是曾有一段時間,不在她的身邊。

  他們在一間小客店投宿,何玉燕午夜夢回,忽然發覺丈夫不在身邊,大約過了差不多半個時辰,他方始回來。連何玉燕也不知道他是去了什麼地方。

  是據實回答呢,還是替他隱瞞呢?何玉燕遲疑不敢作答。

  耿京士站出來道:「我自問做的不是虧心事,也用不著隱瞞。不錯,昨天晚上,我是為了一點私事,曾經離開那間客店。」

  何亮大怒道:「你還敢說你做的不是虧心事,我說你簡直是喪心病狂!」

  戈振軍用手勢止住何亮,何亮退過一邊,咕噥道:「你審問他吧。其實此事已是鐵證如山,還何須審問!」

  戈振軍回過頭來問耿京士:「什麼私事?」

  「會一個朋友?」

  「這人是誰?」

  「你沒有權利知道我的私事!我也不是犯人,不能讓你當作犯人一般審問。」

  昨天晚上,耿京士也是這樣回答妻子的問話的。何玉燕驚疑不定,心中隱隱感到「不妙」,勸丈夫道:「京郎,你既是問心無愧,那也不妨對大師兄直說。」

  耿京士苦笑道:「連你也不相信我了嗎?」

  何亮叫道:「我忍不住了,戈少爺,你不許我說,我也要說。姓耿的奸賊,你犯了彌天大罪,還敢裝作沒事人一樣,氣煞我也!」後面這兩句話,是指著耿京士大吼的!

  戈振軍道:「好,他不敢說,你替他說!」

  何玉燕詫異之極,說道:「何大叔,你知道他昨天晚上做了什麼?」

  何亮道:「我當然知道,昨天晚上,我親眼看見他的。他犯的罪行,抵賴不了!」

  何玉燕道:「他到底是犯了什麼罪?請你說吧。我總該有權利知道吧?」

  何亮的眼淚已經流了下來,但聲音卻是十分冷峻,說道:「昨天晚上,他根本不是去會什麼朋友,他是回到你的家中,殺了你的爹爹!」

  雨已停了。但何亮此言一出,卻是恍如在何玉燕的頭頂上空響起一個晴天霹靂。

 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呆了一呆,茫然問道:「何大叔,你,你說什麼?」

  何亮流著淚叫道:「他是你的殺父仇人,你還不知道麼?」

  何玉燕晃了幾晃,好不容易才穩得住身形,叫道:「我不相信!我不相信!爹爹怎會死在他的手下?」

  何亮搖一搖頭,歎息道:「大叔幾時對你說過謊話,你不相信也得相信,你的爹爹真的是已給奸人害死了。這個奸人就是……」

  何玉燕搶先叫道:「這個奸人絕不會是他!」

  何亮道:「我親眼看見的還能有假?」

  耿京士冷靜得出奇,說道:「大師兄,師父遇害之時,你在不在家?」

  戈振軍咬牙道:「我若在家,焉能容那奸人逃走?」

  耿京士道:「那麼我想問何大叔幾句話,可不可以。」戈振軍道:「可以。」

  何亮餘怒未息,哼一聲道:「你還想狡辯?」

  耿京士道:「我還沒有問,你怎麼知道我是狡辯?」

  何亮道:「好,你問!」

  耿京士道:「師父是昨晚什麼時候遇害的?」

  何亮道:「約莫是將近二更時分。」

  耿京士道:「昨晚我們住在牛眠鎮……」

  何亮迫不及待就截斷他的話道:「牛眠鎮離咱家不過二十五裡,以你的輕功,半個時辰也足夠來回了。」

  耿京士道:「昨晚二更到三更時分,牛眠鎮是一直在下著雨的,那時你在家中,外面是不是也下著雨?」

  何亮道:「是在下雨。」

  耿京士道:「我記得師父有早睡的習慣,那時他已經睡了吧?」

  何亮道:「我不知他是否已經睡著,但我聽得他好像是在夢中發出一聲驚叫,我跑到他的房間去看,那時你這奸賊已經把他害死了!」

  何亮口口聲聲,說是他親眼看見,似乎已是沒有辯駁的餘地了。

  耿京士忽道:「師妹,你的爹爹有沒有點著燈睡覺的習慣?」

  何玉燕道:「當然沒有!」

  耿京士道:「何大叔,你聽見我的師父呼叫,想來不會先點亮了火把,才跑去看吧?」

  何亮道:「不錯,我沒有看清楚你的面容,但我看見了你的背影。那時你正從窗口跳出去!你是十歲那年拜師的,今年二十二歲,十二年來,我看著你長大,看了十二年,縱然我老眼昏花,也絕對不會認錯人了!」

  耿京士道:「若在平時,你看見我的背影,就能認出是我,那不稀奇,但在昨晚……」

  何亮道:「昨晚怎樣?」

  耿京士道:「昨晚下著雨,無月無星,依你所說,我又正在施展輕功逃跑,你又怎能從瞬息之間所見的背影就認得是我?」

  何玉燕心頭一寬,說道:「是啊,大叔,恐怕是你對他先有了偏見,這才──」

  何亮厲聲道:「耿京士,你以為這樣狡辯,就可以脫了嫌疑麼?不錯,我是沒有看得清楚,但我可聽得清楚!」

  何玉燕道:「你聽見什麼?」

  何亮道:「我跑進你爹房間的時候,聽見他正在罵:你這畜生,我教給你武功,你竟用來……話聲中斷,沒有罵完,他就咽了氣了。」

  「畜生」通常只是用來罵忤逆的兒子和徒弟的。倘若何亮說的不假,兇手的確似乎是除了耿京士就沒有第二個人了。

  耿京士面色大變,呆了片刻,忽地問道:「大師兄,昨晚你何以不在家中?」

  戈振軍還沒開口,何亮已是怒氣衝衝替他回答:「豈有此理,難道你還想反咬你的師兄一口嗎?玉燕的爹就正是因為你騙走了他的女兒,給你氣出了病來。昨晚戈少爺是給他到鎮上抓藥的,四更時分,他方始回來。」

  戈振軍道:「我到藥店拍門,有藥店的老闆可以替我作證,那時鎮上正敲三更。」

  耿京士歎口氣道:「我可沒人作證,看來我是非背這黑鍋不可了!」

  何亮大怒道:「你這奸賊,你這樣說,難道是我和你的師兄串通了來害你不成?」怒不可遏,一巴掌就打過去。

  耿京士閃身避開,說道:「何大叔,你服侍師父多年,我是把你當長輩一樣敬重的。請你不要開口就罵,伸手就打。否則……」

  何亮大怒道:「否則怎樣?你這弒師逆徒,我恨不得吃你的肉!」

  他的武功雖然遠不及耿京士,但咫尺的距離,他拼了老命,一撲上去,耿京士還是給他抱住了。他果然張開口就咬。

  耿京士也似動了氣,雙臂一振,將他推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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