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梁羽生 > 武當一劍 | 上頁 下頁 |
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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耿京士愕然道:「你怎麼啦?」一看她的面色,心中明白了喟然嘆道:「你還在惱我麼?」 不錯,這本是何玉燕最喜歡聽的一支曲子,她就是因為被二師兄的笛聲引誘,在一個春風沉醉的晚上,鑄成大錯的。也是在那天晚上,她第一次喝了酒,不,不是酒,是人生的苦杯。 何玉燕道:「不做也已做了,還有什麼好說。我不是惱你,只是覺得沒臉見我,見我爹爹。」 耿京士忽道:「說真的,我實在有點害怕。只怕到了你家,咱們夫妻就做不成了。不如讓我回遼東去,你在孩子生下之後,再來和我相聚。」 何玉燕道:「醜媳婦終須要見翁姑,怕見也得見呀。爹爹雖然嚴厲,我知道他心裏是最疼我的。如今米已成炊,他看在我有了他的外孫份上,最多把你罵一頓,終歸還是會原諒你的。咦,你在想什麼?」 耿京士道:「我,我沒想什麼。啊,大雨來了,快,快過那邊避雨。」這次沒有雷聲,大雨卻忽地傾盆而降。 他們躲在一塊從山壁橫伸出來的石屏底下,雨越下越大,何玉燕不知是否欣賞雨景,看得出了神。 她忽然想起大師兄,離家出走那天,在和大師兄道別的時候,也是下著這樣的傾盆大雨。她感到沒臉見的人,其實不是爹爹,是大師兄。 「嗯,大師兄……」就在她心中想著大師兄的時候,耿京士忽然說了出來。 何玉燕心頭一震,大聲說道:「你想說什麼,別放在肚子裏,儘管對我說出來!」 耿京士道:「說實在話,我是害怕大師兄。」 何玉燕道:「你放心,他一定原諒你的。」 耿京士道:「不,我知道他絕對不會放過我!」 何玉燕道:「你相信我的話,師兄其實早已原諒你了。」 耿京士道:「你怎麼知道?」 何玉燕道:「我的話你不信,要大師兄親口和你說,你才相信嗎?」 就在此時,電光閃過,忽然看見兩個人向他們跑來。跑在前面的正是他們的大師兄戈振軍。 跟在大師兄後面的是老家人何亮,何亮跑得慢,還在山坡上,大師兄則已來到他們的面前了。 何玉燕覺得奇怪,她的家是在山南五里開外的一條村莊,下著這樣大的雨,他們為什麼跑上山來?難道他們有未卜先知之能,特地來接她回家? 唉,為什麼大師兄的面色這樣陰沉可怖? 他不說話,冰冷的目光從她的身上轉到耿京士的身上,就像有著不共戴天之仇似的狠狠盯著他。 雨勢已經小了一些,天沒那麼黑了。何玉燕清楚的看到了大師兄臉上的神情,不由自己地打了一個寒噤。比雨勢最大的時候還覺寒冷。 她能夠理解大師兄的傷心,但卻不能理解他這種異乎尋常的冰冷。她從來也沒有見過大師兄這種充滿恨意的目光。大師兄沒說話,她也不敢說話。 好像一年前的情景重現,那天她在大雨中和大師兄道別,也曾看見他目蘊淚光。但目光中卻並無恨意。而現在他的面色卻比那天還更可怖,還更陰沉! 「他見我和京士回來,自是免不了傷心。但無論如何也不應該比那天更加傷心吧?那天我是和他訣別的啊!當時我根本就沒想到還要回來,他也只道以後是再也見不到我的了。但他還是寬恕了我們。現在我們回來,為什麼他卻這樣?難道還有什麼事情比那天他知道我要永遠離開他還更令他傷心的?」 她忍受不住大師兄這樣冰冷的目光,雖然他的目光不是盯著她。她鼓起勇氣道:「大師兄,我們回來了!」 戈振軍這才回過頭來,說道:「你早就應該回來的!」 她說的是「我們」,但戈振軍說的卻只是一個「你」字!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事情和她所想的完全兩樣! 她感覺得到,耿京士的擔心不是過慮了。 她呆了一呆,顫聲說道:「大師兄,我知道我們對不起你……」 戈振軍道:「這話你早已說過了,用不著說第二遍。我也從來沒有怪你對不起我。」 還是只提她一個人! 何玉燕再次鼓起勇氣道:「大師兄,那麼你自己說過的話呢?」 戈振軍道:「我也是說了就一定算數,從來不說第二遍!」 何玉燕燃起希望,連忙說道:「多謝大師兄一諾千金,京士,還不過來給大師兄叩——」 突然,她的話好像給凍結起來,說不下去了。 大師兄仍是那麼樣冰冷的臉色,只是望向她的目光似乎多了幾分憐憫的神情。 耿京士也好像給「凍僵」了,動也不動。 何玉燕打了個寒顫,叫起來道:「大師兄,你忘記了嗎,那天你親口和我說過的——」 戈振軍道:「我沒有忘記,我說過的話,每一個字我都記得,忘記的好像是你!」 忘記,她怎會忘記? 那天的情景如在目前! ***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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