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梁羽生 > 彈指驚雷 | 上頁 下頁
一五一


  那姓蕭的老者笑道:「我不敢妄自非薄,在這套掌法上是用了一點功夫。但比起你家傳的龍形六十四式可還差得太遠!」

  龍靈珠道:「蕭伯伯,你是哄我歡喜還是故作謙虛?我使龍形六十四式只能震落樹葉,可遠遠不及你這套掌法的威力!」

  那老者道:「這是你還不大懂得運氣使勁的緣故,從今天起,每天你先看我練一套落葉掌法,然後你再練你的龍形六十四式,過了三天,或許你可以有點不同了。」龍靈珠對他的用意本來已經猜到幾分,一聽此言,登時領悟,歡喜得跳起來道:「蕭伯伯,原來你是有心指點我的,你是要我觸類旁通!」

  那老者道:「指點不敢當。不過我這套掌法雖然比不上你家傳的龍形六十四式,掌法所需運用的內功,兩者的法門卻是相同。」

  原來龍靈珠是從父親留下的拳經劍譜,無師自通,練成了龍形六十四式的。但她只是從書本上學,運功的法門,限於年幼,卻還未能參透。「襲貌遺神」,練成的掌法只是神似而已。

  龍靈珠想道:「怪不得前兩天我把這龍形六十四式練給蕭伯伯看,他看了不置可否。原來練這掌法,還要懂得許多運氣使勁的竅門!」

  此時她看了一遍,已經懂得一點「竅門」,心癢難熬,說道:「蕭伯伯,你再練一遍我看,請你放慢一些。」

  老者笑道:「你這女娃兒這樣心急,一天就想練成功嗎?好吧,我再練一遍。」他放慢拳腳,從頭再練。楊炎躲在那邊山頭,凝神觀看。他的內功造詣在龍靈珠之上,獲益亦是不少。

  不過那老者剛練到一半,就給人打斷了。

  一個小孩子氣吁吁的跑上山來,叫道:「爹爹,你給我報仇、報仇!」

  老者吃了一驚,說道:「報什麼仇?」那孩子道:「我給壞人欺侮了。爹爹,我要你替我抓那個壞人,讓我打回他一掌!」

  老者道:「定兒,說清楚點,是什麼樣的壞人,他因何打你?」那孩子道:「他來強搶我剛剛捉到的一隻小紅鳥,我不給他,他就打我。我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的。」

  龍靈珠道:「他打你那裏,還痛不痛?過來讓我瞧瞧。」

  龍靈珠雖然覺得事情有點奇怪,但見這孩子自己能夠跑上山來,也就不怎樣擔心了,心裏想道:「定弟自幼練童子功,功夫已經頗有根基,尋常人打他一掌,料想他也不會受傷。」

  那孩子道:「那壞蛋在我背心打了一掌,痛倒是不痛,只癢得難受。跑路的時候還好些,一停下來,就好似痕癢到骨頭裏去!」老者越聽面色越是沉重,忽地伸手撕開兒子的上衣。

  龍靈珠正想替孩子脫下衣掌,看看傷勢如何,給他敷藥。在她以為,縱然受傷,大不了也只是一點皮肉之傷而已,見這老者急不及待的撕破兒子衣掌,不禁大吃一驚!

  只見孩子的背心有淡紅色的掌印,龍靈珠又是吃驚,又是奇怪:「那人的掌力可是用得不輕呀,定弟為何不覺疼痛?」

  那姓蕭的者者氣得咬牙說道:「天下竟然有這樣狠毒的人,我與你何冤何仇,竟然對我這乳臭未乾的孩子用這種陰毒的掌力!」

  龍靈珠這一驚非同小可,問道:「定弟受的是什麼傷,不、不至於有大礙吧。」

  那老者道:「那人是用太陰掌力傷了他的奇經八脈,掌上還可能塗有毒藥。但不知他是功力未到還是尚稍有天良,這孩子的經脈未給震斷。目前只是瘀血充塞體內,我還能治。」

  說至此處,游目四顧,不見有人上來,繼續說道:「賢侄女,待會我給定兒治傷,你替我留神點兒,別讓陌生人上來!」

  龍靈珠唰的拔出劍來,守在崖邊,說道:「伯伯,你放心替定弟治傷吧,要是有人硬要上來,我和他拼個死活!」

  老者說道:「也無需這樣,打不過的時候,你叫我好了!」說罷,手掌已是貼在兒子的背心,用自己數十年所練的純陽內功,為兒子推血過宮,解毒療傷。

  過了一支香時刻,孩子臉色恢復紅潤,汗如雨下,流出的汗氣味帶點腥臭。那孩子喜道:「爹爹,你的本領真大,我的痕癢已經止了。我、我想睡覺。」說話的聲音比前微弱得多,看來已是累得不堪。

  老者吁了口氣,說道:「總算把這孩子的一條小命保住了!」神情困頓,似乎比孩子還更疲勞。

  楊炎在這邊山峰看不見他怎樣運功為孩子療傷,也看不見他此際憔悴的容顏,但卻隱隱感覺到有點什麼不妙。

  「一石二鳥之計,一石二鳥之計!」那「大師兄」邪惡的笑聲又好像在他耳邊響起來了。「一石二鳥之計」究竟是什麼?他不知道,但亦已隱隱猜到幾分了。

  雖然他對這老者很有信心,即使他的武功已經打了折扣,他還是相信他可以打敗那個「大師兄」的,但為了預防萬一,他可不敢像剛才那樣絲毫不以為意了。

  他改變了主意,心裏想道:「我可不能讓這位蕭老前輩中了奸人之計、我可得趕快過去與他們相會!」

  可惜已經遲了,他剛剛有這念頭,尚未付之行動,那邊的草坪上,已是發生了他意想不到的事!

  那個老者吁了口氣,剛要把孩子交給龍靈珠,忽聽得有個人讚道:「蕭老前輩好精純的內功,佩服,佩服!」草坪上突然多了一個人,一下子就到了那老者的身邊!

  龍靈珠這一驚非同小可,她一直是仗劍在崖邊防守,注視著周圍的動靜的。這個人也不知是從那裏鑽出來,她竟然絲毫沒有察覺。雖說她是為了孩子的受傷分了心神,但也難辭疏忽之罪了。不過這個人已經來到了那老者的身邊,來意如何,尚未知道。一時之間,她倒是拿不定主意,要不要立即動手?

  那老者擺了擺手,示意叫她暫且不必動武,說道:「閣下何人,因何來此?」

  那白衣漢子施了一禮,緩緩說道:「白駝山門下弟子宇文雷特來拜見祁連劍客蕭老前輩!」

  果然是那個「大師兄」來了!

  楊炎本來是不怎麼把這「大師兄」放在心上的,此際見了他這神出鬼沒的輕功本領,亦不禁聳然動容,心裏想道:「司空照和慕容垂說的那番話,的確不是誇大之言,這個人的本領和他們相比,確是有天淵之別。我是太過低估他了。」

  那老者怔了一怔,說道:「不敢當,蕭某與白駝山素無來往,可說得風馬牛不相及,你找我做什麼?」話猶未了,那懨懨欲睡的孩子忽地叫起來道:「爹爹,他就是打傷我的那個壞人!」

  那老者吃了一驚,怒喝道:「蕭某與你有何冤仇,你竟然對小孩子也下毒手!」他手中抱住孩子,而對如此陰險惡毒的敵人,雖然氣怒交加,也只能暫且沉住了氣,凝神待敵,避免輕率出手,反遭對方所算。

  宇文雷打了個哈哈,說道:「蕭老先生言重了!你仔細想想,要是我當真下了毒手的話,你的孩子焉能還有命在?不錯,我用太陰掌力,震傷令郎的奇經八脈,下手是稍嫌重了一些,但以你蕭老先生的絕世神功,何愁不能將他救活?」

  老者冷笑說道:「好呀,那你說吧。你處心積慮,用這等卑鄙的手段來消耗我的內力,意欲何為?」

  宇文雷道:「沒什麼,只是想請你不要插手一件事情。」

  老者說道:「什麼事情?」宇文雷道:「不錯,我與你是無冤無仇,但這位龍姑娘卻是和家師有冤有仇……」

  龍靈珠忽喝道:「你複姓宇文,宇文博是你何人?」

  宇文雷道:「他是我的師父,也是我的伯父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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