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梁羽生 > 彈指驚雷 | 上頁 下頁
一二六


  齊世傑守穩陣腳,喝道:「可惜什麼?」書生說道:「可惜你的武功很好,人卻偏不學好!」這口氣和尉遲炯那日的口氣一模一樣。

  不過齊世傑對尉遲炯可以心服口服,對這書生卻是不能服氣,冷笑說道:「齊某是好是歹,用不著你閣下教訓。」

  他說話較多,不免稍稍分神,書生唰的一劍,從他意想不到的方向突如其來,「嗤」的一聲輕響,齊世傑的衣袖給削去一幅,要不是他忌憚齊世傑的龍象功,劍尖一沾即退,這一劍就能在齊世傑的手臂上劃開一道傷口。

  書生喝道:「你服了嗎?」齊世傑趁他攻勢略緩之際,刀法倏的變了。

  只見他運刀如劍,輕靈翔動,挑、撩、抹,十招之中,倒有七招似是劍法,但由於本來是刀,是以輕靈翔動之中兼有沉雄厚重之實!

  書生不識這路刀法,只好暫不搶攻,靜觀來勢,如此一來,變成了互有攻守。書生對齊世傑的化刀為劍的怪招,越來越感驚奇。最令他驚奇的還不僅只是那些古怪的招數,而是在鬥到激烈之時,他竟是感到有一股刺骨侵膚的寒意。

  原來齊世傑已是使出了他在冰窟中學成的冰川劍法,倘若用的是冰魄寒光劍的話,書生早已不是他的對手。

  冰川劍法加上的龍象功,齊世傑扭轉劣勢,反佔上風!

  書生是武林頂兒尖兒的大名家之子,一向心高氣傲,好勝非常的,此時不禁暗暗吃驚了:「說什麼我也不能向他叩頭,管他什麼刀法劍法,豁出這條性命,和他一拼就是。」

  他怯意一消立心一拼,劍法上的威力倒是無形中大大增強了。要知只以劍法而論,他得自家傳的劍法本來是要比冰川的劍法更為精妙的,只是他不識冰川劍法,方始感覺應付為難而已。

  不過他的內功比不上齊世傑,齊世傑使用冰川劍法生出的那股寒意,他又必須運功抵禦,劍法上的優勢無形中也抵消了。

  兩人各展所長,恰恰打成平手。

  也不知鬥了多久,不知不覺雙方都已感到有點力不從心了。書生心想:「如此下去,只怕我縱然可以勉強勝他,也得大病一場。但若是和他作和,他不答應,我豈不大失面子?」

  齊世傑也在心想:「鷹爪之中那有如此人物?聽他的口氣,恐怕他多半是尉遲大俠的朋友,不會是官府中人冒充俠義道。不過他如此恃強欺我,我又怎能先開口和他講和?」

  兩人都不想打下去,可又不能不硬著頭皮打下去。

  正在雙方同樣感到進退兩難之際,忽聽得有人大叫:「咦,那不是江少俠嗎?江少俠,我是奉了幫主之命來接你的,你怎的和齊少俠打起來了?都是自己人,請快點住手!」

  齊世傑和這書生正是巴不得有人勸架,於是不約而同的各自退後三步,插刀插劍歸鞘。

  齊世傑定睛一看,只見來的正是昨晚送走方亮和范魁的那個舟子。

  書生抱拳說道:「有勞韓香主遠迎,江某愧不敢當。請恕江某魯莽,得罪了貴幫朋友。」

  齊世傑昨晚只知這個舟子是丐幫的弟子,如今方始知道他是香主身份。忙道一聲「失敬」,跟著書生向他重新施禮。書生聽得「失敬」二字,不禁大惑不解。不解這位韓香主即然把他當作「自己人」,何以他卻不知道韓香主在丐幫的地位。

  原來這個舟子姓韓名天壽,水陸功夫都頗了得,是保定丐丐幫內三堂的香主之一,地位遠非一般香主可比。昨晚他護送方亮、范魁一程,到達安全地點換人護送,便即趕回保定。由於他和這個書生熟識,故而席不暇暖,又再奉了舵主之命趕來迎接貴賓。

  書生知道韓天壽的身份,正如俗語所云:不看僧面看佛面,對齊世傑自是不能不客氣幾分。但在他口氣之中,卻仍是只把齊世傑當作丐幫的朋友,並未承認他是「自己人」的。

  韓天壽哈哈笑道:「兩位想未認識吧。這位上雲兄是江大俠的二公子,這位——」江上雲不待他詳加介紹,便即淡淡說道:「我已經知道他是齊世傑了。」

  齊世傑知道了這個書生來歷,不禁吃了一驚,心裏想道:「原來他是江海天的兒子,怪不得本領如此高強!」要知江海天乃是武林中公認的天下第一高手,近年他的師弟金逐流雖然漸漸有後來居上之勢,但一般人還是認為金逐流的劍法或許勝過師兄,內功則尚不如師兄的。姓江而又配得「大俠」號稱的,自是江海天無疑。

  由於江上雲神情倨傲,齊世傑也不願意因為他是江海天兒子的緣故去奉承他,當下只好不卑不亢的說道:「原來是江二公子,久仰了!」

  江上雲哼了一聲,說道:「我對齊兄也是久仰的了,不過在此之前,我只知道齊兄是大內侍衛楊牧的外甥,卻還未知你在什麼時候變成了丐幫的自己人的?」

  韓天壽哈哈一笑,說道:「也怪不得少俠不知,我也是昨天晚上,才和齊少俠交上朋友的!」

  江上雲聽得他話中有話,自是不能不問:「請恕冒昧,韓香主是怎麼交上這位新朋友的,不知可否讓我知道!」

  韓天壽笑道:「我正要說給少俠知道!」

  韓天壽繼續說道:「不錯,楊牧是齊少俠的舅父,但他們舅甥可不是一條路上的人。正如范魁是楊牧的徒弟,師徒也是各走各的一樣。」

  江上雲連忙問道:「范魁已經脫險了麼?」韓天壽說道:「正是齊少俠送他上船的。我就是那條船上的舟子。」

  齊世傑道:「救他脫險的可不是我。」

  韓天壽說道:「不管是不是你,你亦已盡了心力了。」當下將齊世傑怎樣冒險幫忙方亮和范魁的事情說了出來。

  江上雲呆了片刻,說道:「那麼解洪呢?他脫險沒有?」

  韓天壽說道:「昨晚已經有人將他劫出牢獄了。」說至此處,微笑向齊世傑問道:「那人想必也是你吧?」原來楊炎把解洪送至丐幫,是並未露面的。

  齊世傑說道:「范魁尚未告訴你嗎,劫獄的人我已經告訴他了,是我的一位朋友。」

  江上雲滿面羞愧,這才向齊世傑道歉:「都怪我脾氣急躁,見那捕頭和你說話,誤會了你。」

  齊世傑道:「這也怪不得你,我也是脾氣不好,沒有向你解釋清楚。處在我的地位,本來容易惹人懷疑,劉昆都以為我是楊牧的幫兇呢!」

  韓天壽道:「齊少俠。你是為了避免楊牧找你的麻煩,這才離開保定的吧?」齊世傑道:「不錯,我正是奉家母之命離家避禍的。家母和我那個當鷹爪的舅父雖然是同胞姊弟,但在這件事情,她卻並非幫她的弟弟。」

  江上雲越發慚愧,訥訥說道:「我剛才說錯了話,齊兄千萬別見怪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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