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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二四


  弟弟走了之後,楊大姑籲了口氣,說道:「你聽得出來吧,這人是楊炎!」

  齊世傑道:「我早已猜到是他了。娘,我跟去暗中偷看好不好?」楊大姑道:「不好!」歇了一歇,歎口氣道:「我以為你還是遠走高飛的好。」

  齊世傑道:「表弟已經回來了,我為何還要離家?」

  楊大姑道:「你以為楊炎會把解洪和範魁這兩個人交給他的父親?」

  齊世傑道:「我知道表弟的脾氣,他既救了人,就絕不會把已經救出來的人再送回虎口了。」

  楊大姑道:「著呀,他抓不到朝廷欽犯,又奈何不了他的兒子,那他怎樣交差?」

  齊世傑道:「娘,你是恐怕舅舅還會來找咱們的麻煩?」楊大姑道:「最少囉唆是免不了的。你在家中,他多來囉唆幾次,我的耳朵根不得清淨事情還小,風聲傳了出去,京城裡另派人來查案,麻煩可就大了。」

  齊世傑道:「但舅舅很快就會知道,這兩件案子,都是他兒子幹的了。」

  楊大姑道:「就因為兒子比外甥更親,他奈何不了兒子,就只能著落在你的身上破案,不錯,這兩件案子都不是你幹的,但你別忘了,你昨晚曾經到岳家,這就證明了你曾經見過在逃的方亮,否則你不會知道範魁被囚在嶽豪家中。當公差的人,是絕不會放過任何一條可以破案的線索的!」

  齊世傑笑道:「娘,原來你也不相信舅舅了!」

  楊大姑歎口氣道:「我自己弟弟的性情我怎能不知道?我可以一切為了他,但若是當真到了十分緊要的利害關頭,只怕他是連我也顧不得了,何況於你?」

  齊世傑喜道:「娘,你能夠明白舅舅的為人,這就好了。」

  楊大姑道:「你放心走吧,我已經再三想過,只有你暫且離家,我才可以把事情推得乾乾淨淨。」

  齊世傑道:「好,那麼孩兒走啦,娘,你自己多多保重!」

  楊大姑忽道:「傑兒且慢!」齊世傑回過頭來,說道:「娘還有什麼吩咐?」楊大姑道:「你打算上那兒?」齊世傑道:「浪跡江湖,隨遇而安。」

  楊大姑道:「有件事情你必須答應我!」齊世傑道:「請娘吩咐。」楊大姑道:「什麼地方都可以去,就是不許你去柴達木!」柴達木是冷鐵樵那幫義軍所在之處,齊世傑這才明白,原來母親是怕他去找冷冰兒。

  楊大姑繼續說道:「傑兒,我知道你心上還放不開那位冷姑娘,可是我不希望你再見到她了。你的舅舅已經懷疑你和冷鐵樵那幫人一鼻孔出氣,儘管你討厭他,可別要給他說中才好。我,我也不願意你和那幫人混在一起的!」

  齊世傑苦笑道:「娘,就是你不說,我也不能再去見那位冷姑娘了。我有這樣一個舅舅,舅舅而且曾經想逼我到柴達木當奸細的,我能夠不避嫌疑嗎?」

  楊大姑喜道:「好,那麼你是答應了?」齊世傑咬著嘴唇緩緩說道:「娘,我答應你,我一定不去柴達木!」

  楊大姑道:「好,那我就放心了,你去吧。」目送兒子離開,心中一陣辛酸,不覺潸然淚下。

  ***

  齊世傑心中的傷痛也是不在母親之下。

  「冰兒如今不知是在何處,是回轉天山呢,還是去了柴達木她的叔叔那裡?唉,我還想她做什麼,反正我是不能再見她了。」他給挑起了心上的創傷,又強忍著淚,把這辛酸咽下去。

  他希望與楊炎見上一面,除了是表兄弟的關係之外,還有兩個原因。

  一個原因是他忍不住好奇之心,想要知道楊炎和他的父親見了面,是否會父子相認?

  另一個原因是上次楊炎在回疆與他分手之時,他知道楊炎是要去找冷冰兒的,他們可曾會面?儘管他要避開冷冰兒,但在他的內心深處,可還是渴望知道有關冷冰兒的任何消息的。

  不過應該到什麼地方去找楊炎呢?他仔細思索:「表弟會把舅舅引到什麼地方?嗯,當然不會到熱鬧的地方去,這地方也不會是離我家太遠的,否則到了太陽出來的時候,路上的行人就會多了。」此時剛是拂曉時分,附近的人家尚未打開大門的。

  驀地他想起了一處地方,離開他家不遠的海神廟。

  他沒猜錯,楊炎此時已是把父親引到海神廟了。

  ***

  楊牧和羅雨峰懷疑廟中會有埋伏,不覺舉步趑趄。楊炎說道:「昨晚我就是把範魁送到這裡交給他的師兄方亮的,楊、楊爺,我知道你是他們的師父,不管你把他們當作徒弟也好,當作犯人也好,你總不至於害怕自己的徒弟吧?我早已說過我對你並無有惡意,你既然到了這裡,為何卻沒有膽量進去?」

  楊牧剛才一路追蹤,見到的只是楊炎的背影,此際方始是面對面的說話,他看清楚了楊炎的面貌,不覺心頭一震:「奇怪,這少年怎的似曾相識?」不覺凝眸注視,越看越有異樣的感覺。這感覺已經不只是「似曾相識」的感覺了,簡直就像是一個本來是自己十分熟悉的人,分開多年之後,驀然見著一般。

  他聽得楊炎稱呼他做「楊大爺」,而且語氣溫和,一再表明對他並無惡意,這種親切之感,不知不覺又多了幾分。

  他略一躊躇,不覺就跟著楊炎踏進廟門了。

  羅雨峰見楊牧已經進去,也大著膽子跟他進去。不料楊炎忽地回過頭來喝道:「羅雨峰,我又沒有請你,你跟來做什麼?」

  羅雨峰是保定府輩份最高的武林人物,保定兩大名武師,一個是楊牧,另一個就是他。楊牧出道時,他早已成名。故此楊牧的名氣雖然後來居上,在他的跟前也還是以晚輩自居的。像他這樣一個自認為是「德高望重」的成名人物,豈能容得一個乳臭未乾的「小子」搶白?當下忍不住「哼」了一聲,說道:「小朋友,你既然做了這宗大案,難道你會不知道保定府的總捕頭就是老夫的徒弟?老夫正是應小徒之請,受了知府之托……」這還是他顧忌這個敢於劫獄的少年人,本領說不定可能在他之上,方始強抑怒火的,否則早已破口大駡了。

  那知他自以為說話已夠客氣,楊炎卻已聽得不耐煩了。羅雨峰話猶未了,楊炎便即喝道:「管你什麼總捕頭,莫說你是總捕頭的師父,就是天王老子,也得給我滾開,聽見了沒有,我叫你滾開!」

  羅雨峰不敢罵他,他反而先罵起羅雨峰來了。

  羅雨峰忍無可忍,大怒喝道:「我活了六十多歲,從沒人敢叫我滾開,你、你這小子……」大喝聲中,兩枚鐵膽立即飛出。

  羅雨峰使出獨門暗器功夫,小鐵膽首先飛出,打向楊炎門面,擾亂他的視線。大鐵膽卻後發先至,作弧形掠過撞擊他的後心。那知楊炎就像背後長著眼睛一般,反手一抓,把大鐵膽抓到手中,頭也不回伸出雙手一箝,又把打到他面前的小鐵膽箝住了。

  楊炎接過兩枚鐵膽,冷笑說道:「米粒之珠,也放光華,爛鐵廢銅,敢來現眼!」兩枚鐵膽向下一擲,轟隆聲響,地面撞開兩個窟窿,鐵膽深入泥土,無影無蹤。

  羅雨峰嚇得魂飛魄散,正要逃跑,楊炎已是喝道:「老匹夫。你不肯滾開,那就躺下吧!」鐵膽在地面撞開窟窿,泥土飛濺,楊炎信手一抓,捏了一顆小小的泥丸,怒喝道:「來而不往非禮也,兩枚鐵膽,還你一枚泥丸!」泥丸彈出,正中羅雨峰膝蓋,羅雨峰雙腿一軟,登時倒下,不省人事。

  楊牧大吃一驚,叫道:「你把羅老先生怎麼樣了?」

  楊炎笑道:「不礙事。我只是不喜歡他在場,讓他好好的睡一覺,過了十二個時辰,他的穴道自解。」

  楊牧猜疑不定,但想以這少年的武功,若要傷他,他要逃也逃不了。於是大著膽子跟少年踏進殿堂。

  楊炎說道:「你看這是你的透骨釘吧?」

  楊牧隨著他所指的方向望去,只見地上果然有兩枚給鮮血染紅的透骨釘,還有凝固了的一灘灘血跡,怵目驚心。

  楊牧心想:「這少年倒沒騙我。」連忙問道:「人呢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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