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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一六


  他縱然不怕和舅父作對,也必須顧及母親。

  那日為了他「不受抬舉」的事情,氣得舅父拂袖而去,已經累得母親擔心不已了,他如何還能更增加母親的憂慮?

  可是就這樣罷手了嗎,他又不願意。

  正在不知如何是好之際,只聽得岳豪已在說道:「這都是托師父的鴻福,師父一到保定,他就自己送上門來,范師弟也是師父親自拿下的,徒兒那裏出過什麼力?」

  聽了這話,齊世傑不覺好生詫異:「方師哥可並沒有說過曾在岳豪的家中碰上了師父,怎的卻是舅舅親手拿下范師哥呢?」

  楊牧哈哈笑道:「不錯,說起來也的確是咱們的運氣好,你是我最好的徒弟,我不怕和你說實話,我這次來到保定,固然是為了偵查尉遲炯的行踪,但更緊要的還是為了查辦解洪這件案子。尉遲炯武功高強,即使大內總管親自出馬,也沒把握將他緝捕歸案,但解洪則已是被關在保定大牢的,只是那班飯桶尚未逼得出他的口供而已。要是給咱們查明解洪的來歷,破了這件大案,這個功勞可不在捕獲尉遲炯之下啊,你懂麼?」

  岳豪忙不迭的說道:「我懂,我懂。如今看來,解洪和冷鐵樵那幫人有關,似是無疑的了。倘若能夠更進一步,查出他們在京師的同黨,這功勞自是非同小可!」

  楊牧繼續說道:「保定衙門關了他六七天,連他的底細還未摸得邊兒,我一來就找到了線索,運氣當真可以說得好到無比的了,美中不足的是,辦案卻是辦到了自己的徒弟頭上。」

  岳豪說道:「樹大有枯枝,這也是難免的。方亮和范魁兩位師弟不知自愛,他們必須受到懲罰,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。」

  楊牧說道:「不錯,我有兩個壞徒弟,也有兩個好徒弟,成龍和你都是我可以信託的人,尤其是你,做事更中我的心意。」

  岳豪哈腰謅笑:「多謝師父誇獎,要不是得你老人家發出暗器,先把范師弟打傷。弟子也不能將他擒獲。」

  齊世傑這才恍然大悟,原來那個躲在屏風背後,用透骨釘打傷方亮和范魁的人,竟然就是他們的師父。師父暗算徒弟,這種稀奇的事情他也還是第一次聽說,怪不得方亮不知道了。

  岳豪意猶未盡,繼續拍師父馬屁:「師父,你老人家的暗器真是出神入化,弟子可還沒有見過呢。要是那天有你老人家在場,弟子也不用害怕什麼千手觀音祈聖因了。」

  楊牧哈哈大笑,說道:「不是為師的謙虛,說到要和千手觀音較量暗器,我恐怕還差一點兒。不過我這透骨釘專打骨節要害,縱然比不上千手觀音,在江湖上大概也過得去了。這是我新近練成的一門得意功夫,你們以前當然沒有見過。」

  楊牧自吹自擂一番之後,繼續說道:「你比閔成龍更中我心意的地方,就是你比他懂得做人。比如說方亮和范魁這兩個逆徒,他們決計不敢相信他的大師兄,但卻敢登門向你求助。這就是你做人成功的地方。你能夠引得他們自投羅網,這已經立了大功了。」

  岳豪說道:「為師父效勞是弟子份所當為的事,不過方亮在逃,他一定把這筆賬算在弟子頭上,今後,恐怕、恐怕……」

  楊牧說道:「你怕什麼,大不了你今後入京跟我做官。」

  岳豪眉開眼笑,說道:「多謝師父提攜。」

  楊牧繼續說道:「我那枚透骨釘,本來可以打穿范魁的琵琶骨的,我沒這樣做,你知道是了為了什麼嗎?」

  岳豪說道:「師父宅心仁厚,不忍廢他武功。」

  楊牧笑道:「這次你猜錯了。我替皇上辦事,他卻反叛朝廷,還有什麼師徒情義?」

  岳豪故作不解,問道:「那是為了什麼?」

  楊牧說道:「我是為自己留下地步,要是事情做得太絕,我們就更沒有希望誘降他了。」

  岳豪皺眉說道:「范魁這小子可是軟硬不吃,如今他恨我到了極點,別說要勸他投降,我叫人送飯給他,他連飯碗也摔破了,看來他竟是想要絕食求死呢。」

  楊牧說道:「他未知道我在這裏吧?」

  岳毫說道:「弟子未告訴他。」

  楊牧說道:「好,你把他帶來見我。就說我剛剛來到你家的吧。」

  聽到此處,躲在窗外的齊世傑不覺又驚又喜,暗自想道:「待岳豪出來,要把范魁押上揖芬樓的時候,我出其不意的點了他的穴道,搶了范魁就走。」

  不料紗窗上只見楊牧一個人的影子了,但卻沒有見岳豪出來。

  齊世傑大為奇怪,當下大著膽子,飛身上屋,在後窗的屋簷,用個倒掛金鉤的身法,偷偷向裏面窺探。他使出上乘輕功,輕登巧縱,窗外又有樹木遮蔽,房間裏面的楊牧似乎絲毫未覺。

  過了不多一會,只見岳毫扶著一個人已經從樓梯走上來,進入房間了。燈光下看得分明,這個人可不正是范魁是誰。

  原來范魁是被關在地牢的,地牢就在揖芬樓下面。岳豪根本就用不著走出外面。

  范魁驟然看見師父,大吃一驚,似乎呆了。

  岳豪喝道:「范魁,你好大膽,見了師父,還不行禮。」

  范魁無可奈何,叫了一聲:「師父,請恕徒弟受傷……」

  楊牧不待他把話說完,便即假慈假悲的說道:「哎呀,你的傷倒似乎真是不輕呢,你有傷在身,不必行禮了。」

  岳豪也假惺惺的說道:「師弟,今日之事,我是無可奈何。給你敷上的金創藥可是最好的金創藥,應該有點見效吧?」

  范魁呸了一聲,向他怒目而視,冷冷說道:「岳豪,我錯找了你,後悔莫及,你殺了我吧!」

  岳豪避開他的唾涎,「唉」聲說道:「師弟,你這是甚麼話,我是要救你,怎會殺你?」

  楊牧端出師父的架子,這才緩緩說道:「范魁,為師正是因為聽到你的消息,特地趕來的。你的事情,岳豪已經都告訴我了。不錯,他出手是稍嫌重了一些,不過你也不能怪他,他真的是為了你的好。他的用心我是知道的。」

  范魁咬著牙不說話,但正眼也不瞧他師父。

  楊牧繼續說道:「他是怕你結交匪人,誤入歧途,你又不肯聽他勸告,逼不得已才用這個手段把你留下來的。」

  范魁仍然不說話。

  楊牧加重語氣說道:「你不相信師兄,總該相信你的師父吧?」

  范魁淡淡說道:「師父要我相信什麼?」楊牧說道:「好歹你總是我的徒弟,你就是犯了天大的罪,為師的也必當護你!」

  范魁說道:「師父,你這話可是當真?」

  在外面偷聽的齊世傑大為著急,心裏叫道:「你知不知道,用透骨釘打你的人就是你師父!」心念未已,只見楊牧已是裝出一副怫然不慌的神氣說道:「為師的豈會騙你?」

  范魁說道:「好,那麼請師父叫二師兄放我走吧?」

  楊牧打了個哈哈,掩飾窘態,說道:「那裏有說走便走的,咱們師徒這許多年沒見過面,你總得和我說幾句吧?」

  范魁說道:「師父,你要我說些什麼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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