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梁羽生 > 彈指驚雷 | 上頁 下頁
一〇七


  首先是羅碧霞躍了出去,叫道:「割雞焉用牛刀,請讓晚輩代勞。」原來她恃著有父親和楊大姑在旁,又誤會楊大姑是有意叫她出去顯顯本領,才拋眼色給她。心想祁聖因若敢動手阻撓,爹爹和楊大姑必定暗中助我。而且憑我的本領也未必就打不過祁聖因。「要是我能夠打倒這個女強盜,傑哥定然對我刮目相看。」她打著如意算盤,立即跳出去拉嶽宏。

  羅雨峰見女兒躍出,這一驚非同小可,立即飛出兩枚鐵膽。大的那枚鐵膽打尉遲炯,小的那枚鐵膽打祁聖因。

  只聽得「叮」的一聲,祁聖因飛出一枚鐵蓮子,和鐵膽碰個正著。

  羅雨峰打向她的那枚鐵膽雖然是比較小的一枚,但比起鐵蓮子來,卻不知重了幾十百倍!

  鐵蓮子碰著鐵膽,鐵膽竟然給碰得轉了方向。

  幾乎是在同一時候,尉遲炯喝道:「米粒之珠,也放光華!」接了那枚大鐵膽,反手擲出。

  給鐵蓮子撞得轉了方向的小鐵膽,和尉遲炯擲回來的大鐵膽碰個正著。半空中濺出火花,去勢更疾,正是向著羅雨峰飛去。

  羅雨峰是個武學行家,一見鐵膽來勢,便知比自己擲出去的勁道大了幾倍,憑自己的功力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硬接的。

  席上雖然未有上看,但酒壺,酒杯已是都擺好了。茶壺、茶杯也未收下。羅雨峰不敢硬接,百忙中已是無暇考慮要顧面子,一矮身躲在桌子下麵。只聽得「乒乒乓乓」一片響,酒壺、酒杯、茶壺、茶杯,幾乎都給打得碎成片片!

  也幾乎是在同一時候,祁聖因一抖軟鞭,把羅碧霞的「嬌軀」卷了起來。

  「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頭,給我乖乖坐好!」祁聖因笑道。笑聲中軟鞭一甩,羅碧霞好像騰雲駕霧一般給拋了回去。

  這一拋真是妙到毫巔,羅碧霞恰恰坐回原位,毫髮無傷。不過卻已給嚇得魂飛天外,面無人色。

  正在向楊大姑奔過去的嶽宏,忽地接連叫了兩聲「哎喲」,倒躍回去,跪在祁聖因腳下。

  祁聖因冷冷說道:「我又沒打碎你的骨頭,撒什麼嬌,自己站起來吧!」楊大姑按捺不住,躍出去喝道:「祁聖因,有膽和我交手,別欺侮孩子!」

  祁聖因道:「很好,你接我的暗器,我接你的六陽手!」

  祁聖因最厲害的本領是暗器,楊大姑的絕技則是家傳「六陽手」,按照江湖規矩,成名人物較量倘若事先沒有講定如何比試,自是各出絕技的。故此祁聖因先說一聲,表明不是偷襲。她先發暗器,就不能說是違反比武規矩的了。

  楊大姑喝道:「好,就讓你見識楊家的六陽手!」一招「覆雨翻雲」,左掌陰,右掌陽,交互劈出,只聽得叮叮之聲不絕於耳,四枚鐵蓮子給她掌風掃落。

  但祁聖因是七枚鐵蓮子齊發,打落了四枚,還有三枚飛入她的掌力封鎖圈之內。

  楊大姑心頭一涼,想不到我一世英名,竟喪在她的暗器之下!

  三枚鐵蓮子都是打向楊大姑的要害穴道!

  楊大姑掌力盡向外吐,此時已是無法防護自身。

  鐵蓮子乘隙即入,快如閃電。楊大姑即使施展全身本領,最多也只能閃開兩枚,第三枚非打中她的穴道不可!

  「辣手觀音」成名遠在「千手觀音」之前,嚴格說來,祁聖因縱然不能說是楊大姑的晚輩,也該算是小了半輩。

  以「辣手觀音」的脾氣,一個照面就敗在小輩手下,鐵蓮子不是打著她的死穴,恐怕她也要氣死!

  楊大姑正自心頭一涼,忽見三團紅影飛來,比鐵蓮子的來勢更快。鐵蓮子被它裹住,同時落地,竟是不聞聲響。

  原來那三團紅影,乃是齊世傑摘來的三朵大紅茶花。此時他正站在盛開的茶花旁邊觀戰,看見母親危急,豈能置之不理?他身上沒帶暗器,只好隨手摘下身旁的三朵茶花,默運玄功,把茶花當作暗器打出,花朵乃是柔軟之物,不易受力的。但經過他深湛的內功運用,飛出去居然追上了祁聖因的鐵蓮子,把鐵蓮子裹在花瓣之中,兩股勁力相互抵消,同時墜地。這份功力比起剛才祁聖因用鐵蓮子撞開鐵膽,更是難得多了。

  齊世傑這手功夫一顯,羅雨峰等固然是做夢也料想不到他有這等功夫;二十年縱橫江湖,幾乎所向無敵的關東大俠尉遲炯,也是不禁心頭一震!

  內功練到最高境界,可以「摘葉飛花,傷人立死。」不過這種功夫,只是見之傳說,誰也未曾親眼見過。

  齊世傑的功夫還未達到這個境界,但已是屬於同一類功夫。尉遲炯是個武學大行家,雖未見過,一看亦知。

  尉遲炯心頭一震,暗自想道:「這少年不知是何人弟子,年紀輕輕,內功之深,卻已不在我下。嶽豪有這麼一個好手,我倒是不可太輕敵了。」

  心念未已,羅雨峰在呆了一呆之後,驚魂已定,大聲喝起采來,說道:「齊世侄,好功夫!嘿嘿,千手觀音,你的暗器功夫連楊大姑的兒子都能勝你,還用得著她親自出手嗎?」

  祁聖因道:「不錯。這少年的功夫確是不錯。楊大姑,你有此佳兒,請回去吧!」弦外之音,母親實是不如兒子。但她看在楊大姑兒子的份上,卻也不願難為她了。

  楊大姑當然聽得出她的意思,不過以她在武林中的身份,卻是不能像羅雨峰那樣胡亂吹牛。羅雨峰可以用「割雞焉用牛刀」之類的話替她遮羞,她卻只能一聲不響的走回原來座位。

  以她的脾氣,她一聲不響,實際亦已是等於認了輸了。

  尉遲炯哼了一聲,說道:「你們既然要以多為勝,那就並肩子上吧!不管你們多少人,我們都只是夫妻兩個!你們若有本領,盡可把我們夫妻殺了。否則,我也不想殺傷你們,但這十萬兩銀子卻是非要不可!」

  要知嶽豪這邊的人,雖然有羅雨峰父女、楊大姑母子和岳豪五人懂得武功,但在尉遲炯眼中,只有齊世傑算得是勁敵,楊大姑或者勉強也可一戰,其他三人焉能放在他的眼內!他們夫妻倆聯手,自是可以必勝無疑。

  嶽豪打了個哈哈,說道:「尉遲先生,你也未免太小看人了。嶽某雖然微不足道,但有師門長輩在此,豈能容得別人輕視?你放心,我們絕對不會以多為勝!」他是個工於心計的人,對方想得到的他當然也想得到,心道:「讓世傑師弟出去和他單打獨鬥,雖然未必能勝,卻總勝於群毆。」

  尉遲炯冷冷的盯著齊世傑說道:「好,那就單打獨鬥也行!」

  嶽豪說道:「師姑,你老人家出手未免稍失身份,看尉遲先生的意思,似乎是屬意世傑師弟,不如就讓師弟出去領教尉遲光生的高明武功如何?」

  尉遲炯冷冷說道:「身份早已失了,還擺什麼架子?辣手觀音,你的『辣手』內人早已領教過了。你要令郎替你挽回面子,就讓他來試幾招也行。我自有分數,不會占小輩便宜的。」

  楊大姑氣得面色鐵青,說道:「世傑,人家這樣小看咱們母子,你出去好好領教尉遲先生的武功!」

  在這情形底下,齊世傑自是不能不出去應戰了。

  尉遲炯道:「來、來!你要怎樣比試,劃出道兒來吧!」

  齊世傑道:「且慢動手,我有幾句話先要說說。」

  尉遲炯道:「好的,本來你不說我也有幾句話要說的,如今就讓你先說吧。」

  齊世傑道:「尉遲先生,我想請你把我這小師侄放了。」

  尉遲炯道:「勝負未分,你就要我放人?」

  齊世傑道:「你和嶽師哥的糾紛我不想管,不過這個孩子是無辜的,何必要他擔驚受怕?」

  尉遲炯道:「多少好人家的孩子被你的師兄害了,豈只擔驚受怕?」

  齊世傑道:「語雲:己所不欲,勿施於人。我無意替師兄辯護,但尉遲先生既然認為他的作為不對,又何必和他一樣?」

  尉遲炯怔了一怔,說道:「我也並不是難為這個孩子,不過要用他交換十萬兩銀子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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