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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〇六


  楊大姑哼了一聲,繼續說道:「你們既然知道我的身份,那麼咱們就更不用兜著圈子說話了。請問尉遲夫人,你為何擄劫我這師侄的孩子。」

  祁聖因道:「這是我們當家的主意,我是夫唱婦隨。你要知道,就請你們的正主兒去問我們當家的吧。」

  岳豪已知楊大姑決意助他,膽氣頓壯,大聲問道:「尉遲大俠,可是劣子無知,有什麼得罪你了?」

  尉遲炯道:「沒有。而且即使你的劣子當真得罪了我,大人也不會與頑童計較的。」

  嶽豪氣往上沖,說道:「那麼你是沖著我來的了?我與你往日無冤,進日何仇,你因何用這等狠毒卑鄙的手段?」

  尉遲炯道:「哦,原來你也知道搶人兒女是狠毒卑鄙的麼?」

  嶽豪忽道:「你這話是什麼意思?」

  尉遲炯道:「你問我,我也想問你,我搶了你的兒子,你心痛不心痛?」

  嶽豪兩眼氣得翻白,說道:「你是來消遣我的是不是?骨肉相關,你搶了我的兒子。我打不過你也要和你拼命!」

  尉遲炯哈哈一笑,說道:「如此說來,你是極為心痛的了。那麼我再問你,你搶了人家的兒女,那些孩子也是有父母生的,他們的父母就不會心痛?」

  嶽豪道:「我幾時搶了人家的兒女?」

  尉遲炯道:「是你的家奴動手去搶的,他們奉你之命而為,還不等於是你去搶一樣麼?」

  嶽豪面色大變,說道:「你,你胡說八道,你,你有什麼證據?」

  尉遲炯道:「要人證麼,容易得很!」把跪在地上的一個僕人抓了起來,輕輕一拍,解開他的穴道,卻令他痛得如受千針所刺,說道:「你把今天怎樣碰上我的事情老老實實說出來,否則還有更好的滋味讓你嘗嘗!」

  那僕人大叫:「尉遲老爺,饒命、饒命,我說,我說!」尉遲炯在他背上再輕輕一拍,這次可是把他所感覺的痛苦減少幾分的。

  那僕人道:「我奉家主之命,去一家佃戶追討欠租,碰上你的。」

  尉遲炯道:「當時你正在做什麼?」

  那僕人造:「劉二交不出欠租,我把他的女兒縛回去抵債。」

  尉遲炯道:「因何你做這等傷天害理之事。」

  那僕人道:「不關我的事,是家主的吩咐。」

  尉遲炯放開了他,說道:「那位小姑娘也是和令郎一般年紀,我打聽到像這樣的事情,你做的可不止一樁。有些好人家的女兒給你抓了來當丫頭,還受了你的污辱。不過,今天算你運氣不好,碰上了我!我看不過眼,非管一管閒事不可!」

  嶽豪面色鐵青,說道:「那些泥腿子欠我的債,沒錢還債,我就要他們的人,這有什麼不對?我沒欠你的錢,你卻來搶我的兒子,兩樁事情,怎能相提並論?」

  尉遲炯喝道:「錢、錢、錢,你眼睛裡就只有錢!好,你要講錢,我就和你講錢吧。不錯,你沒欠我的債,但你卻欠了許多人家的債!」

  嶽豪說道:「笑話,我家財萬貫,用得著向別人借債?」

  尉遲炯道:「我仔細問過你那個佃戶,他是去年因為旱災,求你減租,你不肯減。你把他欠下的一百五十斤田租折合一兩八錢銀子,到了今年,憑你的演算法,要他還十二兩五錢銀子,也是憑你的演算法,他的女兒就剛好正是值十二兩五錢銀子。像這樣的重利盤剝,你不知曾施於多少窮苦人家?你敢說你的萬貫家財,不全是他們的血汗!」

  嶽豪叫道:「我不和你辯論,我只知道我做的沒犯王法!」

  尉遲炯喝道:「你有你的王法,我有我的拳頭!你要講王法,我把令郎帶走,你叫公差來和我講王法好了。否則,你就必依我的法!」他雙目棱棱,不怒而犯,懾人心魄。目光所注,嶽豪不得不打了一個寒噤,一時間竟是不敢答話。

  羅雨峰忙道:「有話好說,有話好說。尉遲大俠,你意欲如何,不妨明言,大家商量商量。」他雖然想要維護姨甥,可也著實對尉遲炯夫妻有點忌憚。心想反正嶽豪有錢,要是能夠花多少銀子息事寧人,那就算了。

  尉遲炯道:「好,那我就和岳大財主做一宗交易?」

  嶽豪道:「如何交易?」

  尉遲炯道:「十萬兩銀子交換你這寶貝兒子,這銀子不是我要你的,我是替你還債贖罪,散給窮人,我還得提醒你,下次要是給我碰上同樣事情,可就不是銀子可以了結的了!」

  拿出十萬兩銀子,對嶽豪來說,本來不是難事,但他怎捨得這一大堆白花花的銀子?恃著有楊大姑和羅雨峰撐腰,打了個哈哈說道:「在下最愛結交朋友,難得賢伉儷光臨,就算尉遲大俠不開口,在下也當稍盡地主之誼,奉送盤川,略表心意。不過,十萬兩銀子未免多了一點吧?是否可以……」

  尉遲炯勃然變色,喝道:「你當我是來打秋風的嗎?」

  嶽豪說道:「尉遲大俠,你未聽懂我的意思。」

  尉遲炯哼道:「什麼意思?有話快說,有屁快放!」嶽豪面色脹紅,卻又不敢發作。

  羅雨峰道:「尉遲先生,主人以禮相待,請你客氣一些!」

  尉遲炯道:「講客氣也得看是什麼人,恕我沒有功夫敷衍岳大財主!」

  羅雨峰道:「那就請尉遲先生給我一點面子,讓我替他說吧。岳賢侄,我想你的意思是希望和尉遲先生交個朋友,假如尉遲先生俯允折節下交,銀子多少,盡可商量。對嗎?」

  嶽豪說道:「不錯。是朋友當然可以商量。但若然尉遲先生要把小兒作為人質,逼我拿出十萬兩銀子贖人的話,縱然我願意答應,也怕有辱師門。在座的就有我師門的長輩,我不能丟長輩的臉!」輕輕兜了個圈子,把楊大姑拉上了。

  尉遲炯哈哈大笑:「你是什麼東西,也配和我結交朋友?至於說到你的師門,那我勸你更是別提為妙!你的師門早給你的師父侮辱得毫無光彩了,也不在乎你是否有辱師門啦!」

  楊大姑再也按捺不住,說道:「尉遲炯,我的弟弟是好是歹,用不著你信口雌黃。你欺侮我的師侄,我可不能不管!」

  尉遲炯道:「好,那我就等著瞧辣手觀音的手段,你劃出道兒來吧!」

  楊大姑道:「尉遲炯,我不是怕你。但有幾句話我是不吐不快,必須先說……」

  尉遲炯道:「好,那你就趕快吐出來吧,免得鯁死了你!在下洗耳恭聽了。」說話雖然比較客氣一些,沒用上他慣說的那句「有話快說,有屁快放」的口頭禪,但輕蔑譏諷的意味卻是誰都聽得出來。

  楊大姑氣得面挾寒霜,冷森森的盯著尉遲炯道:「你一定要十萬兩銀子才肯放人。」

  尉遲炯道:「鐵價不二,少個銅錢也不能成交。」

  楊大姑冷笑道:「尉遲炯,你好歹也是江湖上一號人物,擄人勒索,可是下三濫的小賊所為!你若是知道自重的話,請你把這個孩子先放回來,那時你要銀子可以商量,要比劃,我們也一定有人奉陪!」

  尉遲炯哈哈大笑,說道:「這種下三濫的所為,令師侄已經幹得多了。我今日不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已。不過,沖著你這幾句話,我也未嘗不可以放這孩子。聖因,你把軟鞭鬆開,辣手觀音,有本領你把他牽回去。」

  楊大姑知道祁聖因號稱千手觀音,暗器功夫非同小可,她想叫兒子和她一同出手,但不便言明,只能向他使個眼色。

  羅碧霞是坐在齊世傑旁邊的,卻誤會了楊大姑這個眼色是打給她。

  祁聖因軟鞭鬆開,嶽宏呆了一呆,就向楊大姑跑回去,他也知道座中諸人,是以這位楊姑婆本領最高的。

  就在這一瞬間,幾件事情,迅即接續發生,幾乎是在同一時候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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