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梁羽生 > 彈指驚雷 | 上頁 下頁
五六


  少女哼了一聲,說道:「你這小無賴,膽子不小,但可真沒出息。」轉瞬之間,已是去得遠了。

  楊炎抹了一額冷汗,移開所枕的石頭,想道:「幸虧沒給她發現我所藏的佩劍,要不然她再試一次我不給她捏死,也得給她嚇死。」

  定了定神之後,細想她剛才的手法,不覺又是暗暗納悶:「奇怪,怎的她抓琵琶骨的手法,和恩師傳給我的龍爪手也似同出一源?難道當真有那麼樣的巧事,這個不知是正是邪的『小妖女』,和恩師所要尋找的那個人竟是有甚牽連?」

  他把散去的真氣重新凝聚,繼續運功療傷,到了中午時分,奇經八脈已經盡都打通,功力恢復了八成以上了。

  不知怎的,他倒是有點希望那少女再來找他。「要是她再來的話,就該輪到我給她一點厲害嚐嚐了。」楊炎心想。

  抬頭看看天色,像是大風雨要來的預兆。草原上杳不見人。

  楊炎的心頭也像天一樣沉暗。

  「我要去那裏呢?唉,天地雖大,何處是我容身之所?」越想心思越亂,但覺一片迷茫。

  他的第一個恩師,天山派的老掌門唐經天已經死了,他的義父繆長風雖然說是「定居」天山,但他性喜浪遊,一年之中,倒是有三百天以上不在天山的。尤其在這秋高氣爽的日子,上天山去,十九見不著他的義父。

  不錯,天山上還有一個人是他深深掛念的,那是和她情如姐弟的冷冰兒。但如今他對冷冰兒也是有幾分怨恨,心裏想道:「此際,她在通古斯峽大概已經找著齊世傑了,料想她也不會這樣快就回天山的。而且她一定要阻撓我去向孟元超報仇的,我的事情還未幹出來,就跑去見她做什麼?」

  那麼先到柴達木去找孟元超報仇嗎?儘管他有這個念頭,但卻不知怎的,心中也是矛盾非常。不願意特地去找孟元超張楊其事,只盼能偶然碰上。

  那麼回到他從來沒有到過的家鄉去吧,他可又不願意。生身之父是生是死都未知道:「我貿貿然跑回家鄉認親,除了給人恥笑之外,那還有什麼意思?」

  什麼地方似乎都不適宜他去,他只有茫然不知所之的信步而行了。

  大地蒼茫,風雨來了!

  狂風刮面如刀,大雨打在他的身上竟然有點火辣辣的作痛。是他初癒的身體禁不起暴風雨呢?還是他的心頭隱痛在發作呢?

  在暴風雨中他有幾分「痛快」之感,好像風雨能夠沖刷他心中的鬱悶。但在這樣毫無遮蔽的草原上遭受風吹雨打,縱即是武功極好的人也是不好受的。

  也不知是白天還是黑夜,草原上已是一片沉暗了。他也不知不覺的跑到一座山邊。山上有樹木,在山上避雨,總比在草原過這一晚好些。

  這座山不算峻峭,但在大雨下卻甚難行。不過這也難不了楊炎。他施展絕頂輕功,衝風冒雨的就跑上山去。

  正當他想找一處樹木茂密之處躲避風雨的時候,忽然發現山頭若隱若現的有點火光。

  走近去看,原來那是一座破破爛爛的山神廟,雖然破爛,卻還可以聊避風雨。

  廟中有兩個人烤火,他們正在談話,由於雨聲很大,他們的聲音也特別提高。楊炎本來無意偷聽他們的談話,但聽了開頭一句,他卻好似著了定身法的呆住了。

  從後牆的窟窿看進去,一個是年約三十來歲的漢子,一個則是年約二十七八歲的少年。

  年紀較大的那個漢子嘆道:「世傑師弟恐怕早已遇難了,卻累咱們受苦!哼,咱們也找了將近一年了,這苦不知還要受到幾時!」

  「原來他們是齊世傑的師兄,大概是世傑的母親久不見兒子回家,又派遣徒弟出來找尋他的。我要不要告訴他們有關世傑的消息呢?」楊炎心想。

  年紀較小的那少年說道:「宋師兄,咱們雖然受苦,但師姑找不著侄兒,又失了親生的兒子,心裏一定比咱們更為難受。你當然知道她的脾氣,要是咱們得不到一點訊息就回家去,非給她重重責罵不可!但我倒不是怕給她責罵,而是有點可憐她這個孤獨的老婆婆。」聽到這裏,楊炎方始知道這兩個人是他父親的徒弟,並非姑母門人。正是:

  夜雨空山流浪客,山神廟裏遇鄉親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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