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梁羽生 > 散花女俠 | 上頁 下頁
一一八


  那老鏢頭喝道:「胡說,想丐幫的畢幫主現在已是天下十八省的大龍頭,他豈會劫小老兒區區這一支鏢?你們分明是冒名的。那個是頭領?」

  前頭說話的那個道:「你要不信,這也設法。把鏢銀留下了,我再和你說。」

  那老鏢頭怒道:「韓家鏢局豈有拱手奉送鏢銀之理,哼,哼,黑道上劫鏢,事亦常有,卻從沒有像你們這夥的下流行徑。暗中下毒,把牲口害了,如此行為,不怕令江湖上齒冷麼?居然敢冒充是丐幫的?今日我非把你揪去見畢擎天不可,看我肯饒你,畢擎天也不肯饒你!」

  那頭目哈哈大笑叫道:「我等著你老揪呢!」

  放馬直沖,那老鏢頭一揚手,他撥轉馬頭又跑,金針不能及遠,這夥乞丐騎術精絕,金針自是追他們不上。

  於承珠道:「咦,這真奇了,畢擎天為什麼要劫韓家鏢局的鏢?聽韓老鏢頭罵他的話,我也替他難過。」

  葉成林道:「真是畢擎天派來的人。」

  看來他也不大相信。於承珠道:「絕對不會冒充,畢願窮是畢擎天最親信的人,這個大頭目姓白,我也認得。而且弄倒人家的牲口,這也正是畢擎天的拿手本領。我以前也吃過他的虧,他想把我留下,把我的照夜獅子馬也弄得幾乎不能行走呢!」

  葉成林搖了搖頭,用這種手段劫鏢,確實有欠光明磊落。

  於承珠道:「你認得韓老鏢頭麼?」

  葉成林道:「未曾見過。只聽叔叔說,這人算得是鏢行中第一個人物,不止是由於他武藝高強,而是他最重義氣。他有三不保,來歷不明的不保,賊贓不保,貪官不保。但只要他答應保了,那就萬無一失。黑、白兩道的朋友都賣他的交情。不知道畢擎天何故要與他為難?」

  於承珠道:「聽說他很少自己走鏢,這回親自出馬,看來所保的鏢非比尋常。」

  葉成林道:「就算他保的是多大銀子,畢擎天現在是義軍統帥,按理也不該去劫他鏢銀。」

  這事情真是古怪之極!于、葉二人雖然聰明透頂,也是百思不得其解!

  兩人正在竊竊私議,忽聽得丐幫的人紛紛叫道:「哈哈,這老兒的暗器發完啦。」

  「並肩子攻上去啊!」

  「給他留一點情面,不要拔他的鏢旗。」

  群丐見老鏢頭雙手連揚,卻並無一枚飛針發出,估量他的暗器也該發光了,心中少了顧忌,但仍舞動兵器,護著面門胸口等處要害,策馬直沖入鏢行陣中。

  忽聽得那老鏢頭舌綻春雷,陡的一聲喝道:「賊化子,給我留下了!」

  嗤嗤嗤幾聲疾響,左右兩面的壯丐跌下馬背,當中姓白那個丐幫大頭目反手一鞭,立即撥轉馬頭,說時遲,那時快,只見韓老鏢頭身形疾起,在箱頂上飛身撲下,手中使一杆黑漆發亮的兵器,一招「李廣射石」,點到敵手胸膛的「璿璣穴」,這大頭目名叫白孟川,乃是丐幫中的一流好手,武功不在畢願窮之下,在馬背上一個「鐙裡藏身」,剛剛閃開,忽地叫道:「媽巴子的,你這老賊!」

  罵聲未了,只見幾點火星濺起,白孟川一個觔鬥,翻下馬背,原來韓老鏢頭除了善使梅花透骨針之外,還精於打穴,他的打穴兵器便是隨身攜帶的旱煙杆,白孟川避開了他的點穴,卻給那滾熱的煙鍋燙焦了一片皮肉。

  白孟川逃得快,韓老鏢頭追得更快,白孟川剛剛翻下馬背,他的煙杆又點到了後心,白孟川唰地反手一鞭卻掃了個空,但見韓老鏢頭一口濃煙,迎面噴到,白孟川頭暈目眩,鞭法大亂,韓老鏢頭那根煙杆有如靈蛇四鑽,時而作點穴撅用,時而作五行劍使,殺得白孟川只有招架之功,毫無還手之力。

  於承珠笑道:「咱們該勸架了吧。」

  葉成林道:「且再看一會兒。」

  丐幫的人想沖上去救,但白孟川被困,兩個武功僅次於白孟川的又中了毒針,實力大減,鏢行的人,一致奮起,用弓箭射著陣腳,眼看丐幫的敗局已是無可挽回。

  混戰中只聽得韓老鏢頭哈哈大笑,白孟川手忙腳亂,一鞭掃去,韓老鏢頭不閃不格,反將煙杆湊上前去,長鞭纏在煙杆上,被韓老鏢頭順勢反卷,越卷越短,猛地喝道:「倒下!」

  白孟川一個踉蹌,身子傾斜,但卻還並未應聲倒下。

  鏢行中有人看出不對,叫道:「咦,這廝敢情真是丐幫中的?」

  韓老鏢頭冷笑道:「管他是誰?捉他去送給畢大龍頭看看,若然真是丐幫中的,不必咱們懲罰,畢擎天便要廢了他的雙腿!」

  直到現在,他還不信這夥人是畢擎天差遣來的。葉成林與於承珠躲在一塊大石後面,聽了這話,伸了伸舌頭,笑道:「咱們若去勸架,該怎麼說,難道好說他們真是畢擎天差遣來的嗎?」

  韓老鏢頭口中說話,手底卻絲毫也不放鬆,他的內力本來就比白孟川高出許多,只見他煙斗一振,白孟川長鞭立即斷為幾段。

  眼見韓老鏢頭這煙袋一磕,白孟川非栽倒不可,就在這霎那之間,忽見鏢行中人如潮水般倏進倏退,一條人影疾逾飄風地沖了進來,韓老鏢頭煙杆一揮,將白孟川震退數步,定睛一看,只見來的乃是一個身穿杏黃色道袍的道士,手持拂塵,遮在白孟川的面前。

  韓老鏢頭打了個突,手撫煙杆,朗聲問道:「來者可是山東上清觀的玄瑛道長麼?」

  玄瑛道人道:「不錯,久聞韓老鏢頭大名,今日幸會。」

  韓老鏢頭道:「敢問道長大駕南來,有何指教?」

  玄瑛道人道:「貧道來向居士化緣,這趟鏢請你施捨了吧。」

  臉上冷氣森森,絲毫不似說笑。

  韓老鏢頭煙杆微顫,強抑怒火問道:「道長世外高人,要這錢物何用?」

  玄瑛道人淡淡說道:「天下蒼生,嗷嗷待哺者甚多,貧道化緣,自有用處。」

  韓老鏢頭仰天一笑,哈哈說道:「沖著道長的面子,這個善緣本來非結不可。無奈我韓振羽保鏢數十年,還是兩袖清風,這個鏢我可賠不起。若說我也隨道長一走了之吧?我韓某一生從未失信雇主,道長,你這不是強人所難麼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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