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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一


  ▼第十七回 睹畫思人 冒浣蓮心傷內苑 挾符闖獄 凌未風夜探天牢

  康熙站了起來,正想去檢閱董小宛的藏書,面對著牆上的畫像,忽覺畫上的董小宛,嘴角含著冷笑,一雙眼珠,似會轉動似的。他打了一個寒噤,停下步來,對侍衛道:「你把那張畫給我撕下來!」

  冒浣蓮躲在櫥後,熱血奔湧。眼見那侍衛慢慢走近亡母的遺像之前,五爪如鉤,向畫像抓去,冒浣蓮大叫一聲,猛地跳了出來,唰的一劍向那名侍衛刺去。

  那名侍衛功夫也著實了得,驀覺金刃劈風之聲,來自腦後,一個旋身,一張椅子已拿在手中,「呼」的一下橫掃過去。冒浣蓮寶劍一揮,紫虹飛射,椅子的四條腿先自斷了!那名侍衛大喝一聲,椅子猛地擲出,冒浣蓮橫劍一劈,把那張椅劈為兩半,一低頭,避開碎片,劍鋒一領,劍尖外吐,一個「盤肘刺扎」,唰的一劍,朝著奔來的敵人手腕剪去,那名侍衛疾扭身軀,手腕已被劍尖刺了一下。他暴喝如雷,身形一起,雙拳交擊,向冒浣蓮兩面耳門擂打。

  冒浣蓮見他來勢兇猛,心生一計,忽然斜掠橫躍,劍招如電,突向康熙刺去!康熙尖叫一聲,撲倒在地,趁勢一滾,躲在梳妝台下面。那名侍衛在冒浣蓮掠身斜躍時,已知不妙,急縱過身來,耳聽得皇帝尖叫之聲,以為已受了刺客的暗算。這一驚非同小可,拼了性命,雙手張開,和身撲去。冒浣蓮輕輕一閃,那名侍衛只顧救人,右掌前撈,左掌應敵,豈料撈了個空,只覺一陣奇痛徹骨,左掌已給冒浣蓮寶劍切了下來!

  那名侍衛精通關外十八路長拳,若論武功,當在冒浣蓮之上。只是冒浣蓮持有寶劍,而他又要兼顧皇上,左掌一斷,雖仍拚死攔截,已是敵不住了,不過幾招,冒浣蓮乘他發狂猛衝的時候,一個繞步,閃到身後,反手一劍,自後心穿過前心,將他戳了一個透明的窟窿。

  冒浣蓮取過一張椅墊,抹了劍上血跡,將亡母遺像,小心取下,捲了起來,寶劍一指,喝道:「出來!」

  康熙在梳妝台下,聽見侍衛被殺,全身冰冷,料想今日不免一死,把心一橫,反而比前鎮定,鑽了出來,斥道:「你敢弒君?」

  冒浣蓮冷冷一笑,寶劍在康熙面前一晃,說道:「宰了你等於宰一口豬,有什麼費勁?」康熙哼一聲,說道:「你也別想活著出宮了!」冒浣蓮想到獄中的易蘭珠,劍尖一指,卻並不刺下,低聲罵道:「你想饒命嗎?」康熙道:「怎麼樣?」

  冒浣蓮道:「你得先把天牢中那個女賊放出來!然後把我送出宮去!」康熙一想,心內暗笑:這女賊真是雛兒,我答應放她,你難道能出去監視?只要我一脫出掌握,大內高手馬上要把你活宰。故意想了一陣說道:「天子無戲言,我馬上寫下御旨,叫人放她,你可放心了吧?」

  冒浣蓮寶劍一指,冷冷說道:「我知道你在打什麼鬼主意,可是我若死在宮裏,那清涼寺的老和尚會替我唸經。」康熙面色倏變,斥道:「什麼老和尚?」冒浣蓮冷笑道:「是呀,什麼老和尚?我真糊塗,老和尚早死掉了,不能唸經啦!」

  忽然在懷裏掏出一串珍珠,寶光外映,揚了一揚,說道:「這串珍珠是這屋子的主人的,老和尚還算好心,臨死前將它交回給我。唉,他可死得真慘!」冒浣蓮以前夜探清涼寺時,碰到做了和尚的順治皇帝,順治曾一手攜著她,一手攜著康熙,去祭董小宛的衣冠塚,這串寶珠,就是老和尚那時交給她的(見第二回)。康熙這時早已認出冒浣蓮是誰,做聲不得。

  冒浣蓮又指著地上的屍體道:「他可死得不值,比閻中天差多了。」康熙面色蒼白,身子發抖。冒浣蓮嘻嘻笑道:「你若敢傷我毫髮,我立刻就在宮裏把這件事情抖出來!」

  康熙心裏打突,想道:「若她在外面洩隔,我還不怕。在宮裏嚷出來,太后知道了,可不是當耍的。」當下滿臉堆笑,說道:「你這女娃子真是,我答應送你出宮,你瞎疑心作甚?」冒浣蓮眼光賽如寒冰利剪,迫視康熙,催道:「快寫,快寫!把那女賊放出來!」

  康熙吮筆揮毫,正思脫身之計。忽聽得屋外腳步聲大作,楚昭南高聲叫道:「皇上在這裏嗎?」康熙應道:「在這裏!」

  冒浣蓮利劍在他脖子一架,低聲說道:「不許他進來!」楚昭南腳步聲已到門前,康熙道:「你且稍候,朕就出來!」楚昭南稟道:「鄂王妃進宮,現在外面候見!」康熙將未寫完的紙揉成一團,隨手一扔,冒浣蓮低聲喝道:「做什麼?」康熙道:「想不出了!」冒浣蓮想迫他再寫,只聽得外面又有太監察道:「太后蓮駕到!」康熙苦笑道:「太后來了,我可不能阻她進來!」

  冒浣蓮眉頭一皺,藏好寶劍,說道:「出去!」康熙一把推開房門,楚昭南驀見皇帝背後,跟著一個宮娥,面貌好熟!不敢細看,冒浣蓮迅即把房門掩上,低低在康熙耳邊說了句:「記著老和尚!」康熙揮手道:「你們進來作甚?都隨我出去!」楚昭南應聲「是」,隨又稟道:「是太后叫我們到這裏找的。」康熙哦了一聲,大踏步走出,冒浣蓮緊緊跟著。楚昭南這時已看出冒浣蓮是誰,大吃一驚。

  一行人走出「蘭風精舍」,太后迎面問道:「你在這裏做什麼?」康熙道:「想來取一些書。」太后看著冒浣蓮手上的畫卷,問道:「這就是從裏面拿出來的嗎?」康熙點了點頭,太后正想叫她打開來看。

  鄂王妃已走過來,太監將黃綾鋪在地上,鄂王妃跪下叩頭。太后道:「她已等不及見陛下了。」康熙問道:「有什麼緊要事麼?」太后道:「她說,病已稍微好了,想到天牢審女賊!」康熙道:「那她就去好啦!」鄂王妃叩著頭謝恩。太后很愛惜她,拉她起來,冒浣蓮趁此時機,忽然在皇帝耳邊說道:「我要跟鄂王妃出去!」

  原來冒浣蓮心想:雖然自己握有皇帝把柄,要想安全出宮,那也很難。在宮中皇帝怕自己說出殺父之事,不敢加害,若他派人送自己出宮,那他準會暗下毒手。而且恐怕若再耽擱下去,會有人認出自己是納蘭公子帶入禁苑,並曾在三公主宮內住過的,那豈不連累他們。她對鄂王妃雖然也不敢相信,但總覺得在鄂王妃身邊會安全得多。

  康熙「嗯」了一聲,太后已將鄂王妃拉起。康熙道:「鄂親王不幸慘死,朕甚悼念。尚望王妃節哀。朕有宮娥一名,通曉琴棋,伶俐解事,特賜與王妃,以解煩悶。」冒浣蓮盈盈下拜。鄂王妃再謝過恩後,扶起冒浣蓮,心想:「怎的皇上今天會突然將宮娥賜給我?」本來皇帝將宮娥賞賜親王王妃,也是尋常的事,只不是這樣當面賞賜,而是令宮中太監,以香車寶輦,送到府第罷了。王妃雖覺不大尋常,但也不特別奇怪。

  太后一心念著董小宛的事情,想問皇帝在她房中見到什麼,並不在意冒浣蓮和鄂王妃,當下就催皇帝回轉景陽宮。康熙忽然向前一指,說道:「怎麼三妹妹也來了!」

  冒浣蓮剛隨鄂王妃走了幾步,忽見三公主迎面走來,急忙使個眼色。三公主問道:「王妃這麼早進宮?」一面瞧著冒浣蓮。鄂王妃點了點頭,指著冒浣蓮道:「三公主可認識她嗎?皇上說她通曉琴棋,以後我也有個人指點

  三公主道:「哦,那麼是皇上將她賞賜給你了?」鄂王妃道:「不敢!」三公主拉著冒浣蓮的手,笑道:「哦,待我看看,長得真俊啊!你叫什麼名字?怎麼我以前沒見過你呢?」她裝著和冒浣蓮說話,手中一件東西早遞了過去,冒浣蓮何等機靈,攏袖一揖,東西早已藏入袖中。太后在那邊等得不耐煩,招手叫三公主過去。三公主笑盈盈地說道:「你若有什麼不懂的,可以請問鄂王妃。」冒浣蓮心領神會,隨鄂王妃登上寶輦,輕輕易易地出了禁宮。

  冒浣蓮在輦中與王妃同座,越發看得清楚,只覺王妃與易蘭珠非但相貌相同,連說話神情與眉宇間那股哀怨之氣,也一模一樣。再回想易蘭珠在五台山行刺多鐸時,替王妃擋住飛鏢的往事,心中透明雪亮。鄂王妃見冒浣蓮盡看著自己,毫無普通宮娥那種畏縮神情,心中也是奇怪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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