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梁羽生 > 七劍下天山 | 上頁 下頁 |
二七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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郝繼明身體懸空,居然雖敗不亂,空中一個鯉魚打挺,落在地上,一揚手又是三柄飛錐向凌未風打來,凌未風就拿著飛抓當兵刃,迎著飛錐來路,一陣揮舞,三柄飛錐,都被反擊震上高空,遠遠地拋向湖心,浪花飛濺! 就在凌未風惡鬥郝繼明的當口,劉郁芳獨戰彭昆林、張魁二人,也已佔了上風,張魁恃著械重力沉,厚背赤銅刀橫裏一磕,刀鋒一轉,使了一招「鐵牛耕地」,斜斬兩刀,明是進攻,實是走勢。劉郁芳冷笑一聲,游龍劍驀的一撤,讓敵人搶了進來,刷的疾如星火,截斬敵人手腕。張魁刀數已經用老,正待轉身,刀還未舉,一條右臂,已給游龍劍硬生生齊根切斷,登時痛得一聲厲叫,血濺塵埃,彭昆林拖著半截白蠟竿子,向外奔逃,迎面碰著那個少年書生,兩柄流星錘,當頭擊下,又是登時了結! 郝繼明繼續逃跑,凌未風大喝一聲:「來而不往非禮也!」揚手一道烏金光芒,疾射而出,郝繼明聽風辨器頭也不回,反手打出一柄飛錐,想將凌未風的暗器碰落。不料凌未風的暗器勁度驚人,一枝似箭非箭的東西,和飛錐一碰,竟嵌入了飛錐之中,而且把飛錐直射得反擊回去,郝繼明聽得背後嘶風,躲閃已來不及,肩頭竟給穿了一個大洞! 這時劉郁芳距離較近,早已急步趕上。郝繼明正待取出飛錐迎敵。劉郁芳已是一聲清叱:「看暗器!」一揚手,一件黑忽忽的網狀東西迎頭罩下,把郝繼明罩個正著,劉郁芳雙手一挽,把獨門暗器錦雲兜收緊,將郝繼明橫拖直曳的直扯過來,游龍劍一揚,正待斬下。 凌未風一掠數丈,如飛趕至,將劉郁芳手腕一托,說道:「劍下留人!」劉郁芳一愕,將錦雲兜解開,凌未風伸手一掏,往他懷中取出一封書信,上面寫著「安西將軍李」,凌未風抽出信箋一看!冷笑一聲,收了起來,說道:「現在可以打發這廝!」他一伸手,將郝繼明抓了起來,隨手一扔,將他拋下了遠遠的湖心! 濃霧漸收,瘴氣已散,一場惡鬥之後,幽谷湖畔,重又歸於寂靜,彝民們給這一場惡鬥嚇得目瞪口呆,站得遠遠的,用驚懼的眼光,打量著這群陌生的漢客。那少年書生,跨前幾步,用彝語嘰哩咕嚕地講了幾句,告訴他們被打的都是惡人,叫他們不要害怕。 這時金崖也已抖抖索索地站了起來,向凌未風當頭一揖,說道:「我和他們不是一路,你老眼見他們剛才想把我置於死地。」凌未風笑道:「我知道你不是和他們一路,你是平南王的使者,對不對?」金崖點頭說是。凌未風笑道:「我還知道你是一隻蝙蝠!」意思是說他禽獸雙棲,望風使舵。金崖給他一說,面色尷尬之極。凌未風嘻嘻笑道:「我也想見識你們王爺帶來的東西!」說著緩緩走去。 金崖眼見凌未風的武功還在邱東洛之上,知道要逃也逃不脫,嚇得面青唇白,步步後退。正在此時,忽聽得幽谷一陣清脆的鈴聲,接著是得得蹄聲,自遠而近,那少年書生招呼凌未風道:「別忙理會這廝,他不是什麼腳色。」凌未風笑了一笑,轉過頭來,說道:「看你的面我不伸手算了。」說罷,上前和那少年搭話。 凌未風尚未開聲,那少年已到了跟前,右手一抬,將一柄飛錐舉起,那錐頭還嵌著一桿箭狀的東西,少年一把拔出,遞將過去,說道:「這是你的暗器!」接著哈哈笑道:「你別忙告訴我你的名字,讓我猜一猜,憑著你這枝暗器,我猜你是天山神芒!」 凌未風見他一口道破暗器來歷,也吃了一驚,心道:「你人年紀輕輕,見聞倒是廣博!」他轉請問少年的名字,那少年笑道:「遠遠似有軍馬走動,待見了他們,咱倆再細談如何?」 凌未風見他說話很是豪爽,但如又似有許多忌諱。凌未風是老江湖了,便不再問,正說話間,幽谷已衝出一彪人馬,為首的執著一桿大旗,寫著「平西王府」幾個大字,馬上騎兵,都戴著面罩,想是途中遇到濃霧,戴來避瘴的。 金崖一見這彪人馬,心中大喜,忙招呼與他同來的人,搶著迎上,大聲叫道:「平南王使者拜見平西王!」馬上的軍官望了一望,微微點了點頭,隨便吩咐兩員裨將去接金崖,他自己並不停留,縱馬繞湖濱奔跑,游目四顧。猛然間,他嗖的下馬,向著那少年書生,深深一禮,恭恭敬敬地說道:「平西王知道你將今日到來,特命卑將三百里外恭迎!」騎兵隊中,立刻鼓樂齊鳴,表示敬意,此言一出,凌未風也不由得大吃一驚。 那少年書生意態悠閒,微笑說道:「何必這樣多禮!」這時早有兩個牙將牽著一匹白馬過來,垂手說道:「請李公子上馬。」少年書生望了一望凌未風和劉郁芳,舉手說道:「麻煩你們再借兩騎,他們是我的朋友。」他和馬上的軍官說話,眼睛卻一直望著凌未風,眼光中顯露出期待和信任。 凌未風對劉郁芳使個眼色,慨然道:「好」,上了坐騎,牙將替他們整好韁繩,遞過馬鞭,臨行還敬了一個軍禮。金崖他們也討來兩匹馬,但所受禮遇,卻遠不如凌未風他們。金崖又是尷尬,又是納罕,心想:「我是平南王的使者,平南王與吳三桂乃是同等的藩王,他又有求於我們,怎的看情形這彪人馬,卻不似來接我,而似是專程來接這個少年書生。難道這個少年書生的身份比我還高?」他心中十分不快,一路默不作聲。 快馬奔馳,軍行迅速,日暮之後,已趕到昆明,軍官帶他們到平西王府安歇,王府倚山建築,只見層樓重疊,迴廊曲折,端的是氣象萬千。王府的總管將少年書生和凌未風安置在一處,劉郁芳則另有王府女官服侍,金崖卻被安置在另一所在。 那書生深入王府,似乎毫不在意,吃飽沐浴之後,倒頭便睡。凌未風雖然是老江湖,也兀是猜不出他的身份。 第二天加第三天,王府中人與吳三桂手下大將都陪他們遊玩,像捧鳳凰似的,圍擁著少年書生,登碧雞山,上大觀樓,賞昆明湖,遊黑龍潭,遍覽昆明名勝,真是待如上賓。那少年一路遊覽,一路口講指劃,談論兵法,每到一處,就依著地形,縱談攻守策略,聽得那些將官,連連點頭。凌未風心想,這少年雖是異人,可是卻未免過於炫露,他卻不知這少年是另有心意,他深入險地,故意指掌談兵,乃是敲山震虎的計策。他本來就要嚇一嚇吳三桂手下的將官。 第三日黃昏時分,王府的總管,忽然來報,說是平西王吳三桂設宴相邀,少年書生和凌未風、劉郁芳、金崖等都是被邀請的貴賓。凌未風等都帶好了隨身兵器,王府中人見他們身佩刀劍,亦是不敢干涉。 筵席設在王府的大堂,四面夾壁薰著檀香,堂下是身披甲冑的王府親兵,堂上是吳三桂手下的大將和近臣。還有的就是在筵前檀板輕敲、輕盈起舞的歌妓和舞孃。少年書生昂頭直入,卻不見吳三桂其人,只見一個虎背熊腰的將軍,替吳三桂在那裏款待賓客。少年書生悄悄地對凌未風道:「這是吳三桂的虎將保柱。」 保柱一見他們進來,立刻邀請上座,隨即有一個武士過來斟酒。這個武士斟酒,卻有點邪門,只見他斟滿一杯之後,隨手一放,每隻酒杯都深深地陷進了桌內。 保柱舉手道:「請,」將兩指扣著酒杯的邊緣,輕輕一拔,將陷在桌面的酒杯整個拔起,滴酒不漏,一飲而盡。少年書生微微一笑,用中指勾著杯邊一旋,那酒杯猛地跳起,少年伸口一咬,把酒杯咬著,也是一飲而盡,滴酒不漏。再輪下去是凌未風和劉郁芳,凌未風眼角暗窺,見劉郁芳秀眉似蹙,心中暗念;劉郁芳雖然擅長劍術,只恐沒有這種內家功力,沉吟之間,只見保柱意態驕豪,連聲向凌未風催道:「這位壯士也請乾杯呀!」 凌未風劍眉上一揚,雙眼環掃全席,兩手按在桌上,輕輕一拍,說道:「大家都請乾杯!」猛然間,那些嵌在桌面的酒杯,一下子都跳起來,凌未風、劉郁芳、金崖等伸手接住,一飲而盡,同席的另外幾人,卻以事出意外,吃了一驚,沒有接住,幾個酒杯跌在桌上,鏗鏘有聲,杯中的酒全瀉在桌上。 保柱面色一變,隨即哈哈笑道:「且慢,且慢!換過另一套酒杯。」他把桌上的酒杯,分藏兩袖之內,雙袖一揚,一套十隻酒杯,梅花間竹般整整齊齊地嵌在幾丈外的牆壁上。這些酒杯都是精鋼做的,他這兩袖飛杯的手法,正是打暗器的上乘功夫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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