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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三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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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宗周道:「謝先生去了多日,事先我毫不知道,擔心得很。他既回到京城,何以不與先生同來?」 董岳啜了口茶,沉吟不語,澹臺滅明道:「也先的衛士雖已撤退,難保他不會再派人來暗探。我到前面查夜看看。」 話畢即行,張丹楓笑道:「澹臺將軍也忒多心,他怕我們有什麼話不便在他面前說呢。」 董岳道:「不錯,我所要說的正是他師父的事情。」 澹臺滅明的師父上官天野正是玄機逸士的對頭,張丹楓怔了一怔,道:「怎麼?上官這老魔頭不是早已埋名隱世,難道現在又再出山了麼?」 董岳道:「他可沒有出山,但我們卻要給他去拜山了。」 張丹楓道:「怎麼?」 董岳道:「這老魔頭不知怎麼打聽到我們幾師兄弟都在瓦剌,派人通知了我,要我們進山去謁見他。」 張丹楓道:「他這是甚麼意思?」 董岳道:「我也不知道呀。大約是想較考較考我們吧。他是老前輩,既有此命,不可不依。」 張丹楓沉吟說道:「可不知澹臺將軍知道此事否?」 董岳面色一沉,道:「他若不說,你休提起。」 武林中規矩,兩派的尊者若有相爭,門人弟子縱有往來,也應避忌。張丹楓對這些規矩本不放在心中,但見師伯說得如此鄭重,也就不好多所說話。 董岳續道:「三十年前,咱們的師父與上官天野在峨嵋之巔,鬥了三日三夜,不分勝負,那時本有三十年之後重會之約,但不久他們兩人就都隱居,一在中原,一在蒙邊,彼此不相往來。我也以為這事說過便算了。哪知今年春初,聽這裏的一位武林朋友說,上官天野仍有意踐約。所以我才趕回去通知你的師祖,當時他老人家不置可否,只說你們先到瓦剌去吧。還不知他會不會來呢?」 張丹楓道:「我聽師父說過,師祖所創的雙劍合璧的玄機劍法,就是準備對付這老魔頭的,想來他老人家不願親自出手了。」 董岳道:「雙劍合璧的威力我尚未見過,三師弟和四師妹雖然聰穎過人,比我強得多,但若說要對付那魔頭,那卻還相差尚遠。」 張丹楓深知雙劍合璧的威力,對董岳之言,殊不相信。但不願在師伯面前,誇耀自己師父的劍法,亦不出聲。董岳忽道:「丹楓,你的小友呢?」 董岳口中所說的「小友」,當然指的乃是雲蕾,張丹楓心頭一跳,他尚未與父親談過,不願便即提出,當下拋了一個眼色,董岳似解不解,道:「你就不掛念她了嗎?」 張宗周道:「楓兒,你既與好友同來,就該請他來見我呀。」 張丹楓道:「他有事先走了。」 董岳道:「她不是要到唐古拉山南面的峽谷去找母親嗎?」 張丹楓心頭又是一跳:原來董岳亦已見著雲蕾了,要不然他不會知道此事。當下歡喜之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來,他是絕頂聰明的人,當然猜到雲蕾之住到碧羅山乃是董岳的安排了。 張宗周面上現出疑惑的神情,問道:「甚麼朋友?」 張丹楓道:「一位肝膽照人的朋友。」 張宗周道:「既然如此,他日你一定要請他到咱們家裏來。」 張丹楓應了一聲,想起雲蕾發誓不願見他父親,心中無限凄酸。 董岳又道:「上官魔頭就在唐古拉山北面的高峰,從南面峽谷愕羅族人聚居之地北行,爬上北面的高峰,大約有三日的路程。適才張大人問起天華,他已經先去了。」 張丹楓道:「上官天野叫你們何時拜山?」 董岳道:「日期尚未確定,總在清明之前。天華先走,是我叫他去先會一位武林朋友,必要之時,出來調解的。你的二師伯呢?聽說他也來了,只是天華和我都還沒見著他。」 張丹楓道:「他和震三界畢道凡在一起。」 當下將昨夜發生之事,約略說了一遍。董岳笑道:「潮音的脾氣還是依然如故。好吧,我再逗留幾天,找到他後和他說話。」 張丹楓忽道:「那麼,明天我也先走了。」 張宗周愕然道:「楓兒,你剛回來,怎麼又走?」 張丹楓道:「師尊有事,弟子服其勞。我的師父既然前往履險,我怎能不追隨呢?」 張宗周想起自己的兒子乃是謝天華一手培養成材,張丹楓所說的自是正理,當下雖覺黯然,卻也不加阻撓。只是問道:「你那匹照夜獅子馬呢?」 張丹楓道:「我那位朋友帶牠先走了。」 張宗周「哦」了一聲,心道:他和這位朋友交情確是不比尋常,心中越發想知道那是何人。 第二日一早,董岳和張丹楓向張宗周辭行,張宗周道:「我送你們出去。」 攜著兒子的手,緩緩而行,董岳則在澹臺滅明陪伴之下,先到門前相候。張丹楓道:「爹,你回去吧,你還要上朝呢。」 張宗周道:「辭呈昨夜我已修好了,不必著忙。從此我無官一身輕,只有盼望你回來了。」 張丹楓道:「爹爹不必掛心,我和師父都會回來的。」 張宗周道:「只恐你回來之後,又要走了。你回來時,明朝的使臣想亦應當來了。」 張丹楓道:「你為甚麼不與我們一同回去?」 張宗周道:「昨夜早已說過,不必多說了。」 張丹楓忽道:「大人可還記得以前那位明朝的使臣雲靖嗎?」 張宗周怔了一怔,張丹楓只覺他的掌心淌汗,微微發抖,過了半晌,張宗周嘆了口氣,說道:「呀,三十年了,三十年前之事還歷歷如在目前,雲使臣是我生平所見的第一條硬漢,我怎會不記得?算起來他回國也有十年了。」 張丹楓道:「他剛踏進國門,便被王振假傳聖旨,將他害死了。」 張宗周道:「這事情我亦聽說。呀,都是我的罪過。想那時我少年氣盛,恨極明朝的天子,連同效忠明朝的人,我都憎恨。以至令雲靖在冰天雪地的湖邊,牧馬了二十年。他二十年來飲冰嚼雪,對朱家天子始終是丹心一片,他雖然是與我作對,我倒很佩服他。近年來我一想到這件事情,就覺得難過,這是我生平所作的唯一罪孽。我倒希望將來明朝派來的使臣,也像雲靖一樣,是個鐵錚錚的硬漢。」 張丹楓忽道:「聽說雲靖還留下兩個孫兒,一男一女,年歲和我差不多。」 張宗周道:「是嗎,但願我能見著他們。」 張丹楓道:「若然他們有求助於你的地方,你願意嗎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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