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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五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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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風府截著說道:「從今之後,你我兄弟相交,請直叫我的名號好了。」 那少年軍官道:「張大哥,實不相瞞,金刀周健實是我家的大恩人,至於何事何恩,恕我現在不能奉告。」 張風府道:「我也看出你身世有難言之隱,這個不談。周健的兒子被我們擒了,你說怎生發落?」 那少年軍官道:「茲事體大,小弟不敢置喙。呀,金刀寨主雖然是叛了朝廷,可是他在雁門關外屢次打敗胡兵,倒也是有功於國呀!他就只剩下這個兒子了,若然押解至京,審問出來,只怕也是難逃一死,那可真是慘哪!」 他雖口說「不敢置喙」,其實卻是非常明顯地說出了自己的意思,想用說話打動張風府之心,將周山民速速釋放。 張風府微微一笑,道:「不必押解至京,也不必有勞朝廷審問,康總管早就知道他的身份,但卻也未必至死。」 那少年軍官道:「適才送來的八百里加緊文書,說的就是此事麼?」 張風府道:「是呀!我所說的難決之事,就在此了。康總管耳目真靈,已知周健的兒子偷入內地,也知道我們此次擒獲了不少綠林中有頭面的人,就是還不知道周健的兒子是否也在俘虜之列。所以飛騎傳報,要我們留意此人。若是已經擒了,就把他的琵琶骨鑿穿,把他的眼珠子挖掉,叫他失了武功,別人也就不易將他救走。然後康總管還要把這個殘廢之人作為奇貨,要挾金刀寨主,叫他不敢抵抗官軍。」 那少年軍官失聲說道:「這一招可真毒呀!」 張風府道:「你我吃皇恩受皇祿,普通的強盜,咱們手到擒來,領功受賞,那是心安理得。可是周健父子可不是普通的強盜,要不是他們,瓦剌的大軍只怕早已長驅侵入了。」 那少年軍官雙目放光,喜道:「張大人,不,張大哥,那你就將他放了吧!我若早知道你有這心思——」 張風府笑著截他的話:「就不必費這麼大力氣去襲擊番王了,是不是?千里兄,我早猜到你襲擊番王,乃是一石兩鳥之計。你不欲與我公然作對,在我帳下,偷放此人,所以想假手畢道凡那一幫人將番王擒了,用來交換,可是這樣?」 那少年軍官道:「大哥,你說得一點不錯!」 張風府笑容忽斂,道:「放了此人,說得倒很容易,你難道不知道康總管的厲害嗎?我這錦衣衛指揮固然做不成,你想中今科的武狀元,那也休想了。」 少年軍官默然不語,良久良久,憤然說道:「我這武狀元不考也罷,只是累了張大人的功名!」 張風府道:「何況不止是掉了功名,只恐生命也未必能保。」 那少年軍官顯得失望之極,冷冷說道:「張大人還有甚麼吩咐?」 張風府道:「你到外邊巡夜,除了樊忠一人之外,其他的人都不准出入。你可不許輕舉妄動。」 那少年軍官道:「在你大哥,不,在你大人的手下,我就是敢『輕舉妄動』,也逃不脫你的緬刀,大人,你放心好啦!」 張風府揮手一笑:「不必再說氣話,你去吧!」 雲蕾在檐角偷瞧,見那少年軍官悻悻而去,心中也是好生失望。 張風府又把親兵喚入,低聲吩咐了幾句,遣他出去,不久又帶了一個人入來。 這人乃是樊忠,張風府把文書給他看了,只見他雙眼一翻,濃眉倒豎,大聲說道:「大哥可還記得咱們昔日的誓言麼?」 張風府道:「年深日久,記不起了!」 樊忠怒氣上衝,拍案說道:「真的就忘記了?」 張風府道:「賢弟,你說說看。」 樊忠道:「拼將熱血,保衛邦家。咱們是不願受外敵欺凌,這才投軍去的。為的可不是封妻蔭子,利祿功名!」 頓了一頓,又道:「我本意是到邊關上去,一刀一槍,跟胡兵拼個痛快,偏偏皇上卻要留我做內廷衛士,這幾年可悶死我啦。」 歇了一歇,又道:「咱們不能到邊關去親自執干戈以衛社稷,反而把力抗胡兵的金刀寨主的兒子害了,這還成甚麼話?」 張風府又道:「咱們還有甚麼誓言?」 樊忠道:「有福同享,有禍有當!」 張風府道:「好,那目下就有樁大禍,要你同當!附耳過來。」 在他耳邊說了幾句,樊忠突然一揖到地,道:「大哥恕我適才魯莽,你交代的事萬錯不了!」 轉身走出,張風府喟然嘆道:「只怕你的二哥不是同樣心腸。」 樊忠道:「哪管得許多。」頭也不回,大步走出。 雲蕾心道:「原來這兩人倒也是熱血漢子。」 正想跟踪樊忠,看他幹的甚麼,忽見張風府朝自己這方向一笑,招手說道:「請下來吧!你倒掛檐上這麼些時候,還不累麼?」 雲蕾微微一笑,飄身落地,拱手說道:「張大人,咱們是朋友啦。」 張風府道:「你是為了救周山民而來的,是麼?」 雲蕾道:「不錯,你們的話我都聽見啦,就煩你把他交與我吧。」 張風府一笑說道:「交你帶他回去?這豈不要驚動眾人?事情敗露,你就不為我設想麼?」 雲蕾一怔,想起現下形勢已變,已經不必硬來,自己考慮,果欠周詳,不覺面有尷尬之色。張風府又是微微一笑,道:「樊忠此時已把你的周大哥偷偷帶出去啦,我叫他們在北門之外等你。」 雲蕾大喜,便待飛身上屋。 張風府忽道:「且慢!」 雲蕾轉身說道:「還有何事?」 張風府道:「你那位騎白馬的朋友呢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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