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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回 一局棋殘英雄驚霸氣 深宵夢斷玉女動芳心(4)


  張丹楓心念一動,嗖的飛身而起,如箭離弦,三起三伏,闖入錦衣衛士叢中,長劍揮舞,雲湧風翻,如湯潑雪,一般衛士,如何攔擋得住?只見他殺入垓心,陡地伸臂一抓,將畢道凡的兒子奪了過來,管家的啊呀一聲,張丹楓叫道:「你們快往外闖!」手起劍落,斫翻幾人,迅即又殺出去,驀地撮唇一嘯,那匹「照夜獅子馬」被官軍圍捕,正在左沖右突,聽得主人嘯聲,發力一沖,雪蹄飛處,踏倒兩人,張丹楓突然把那孩子往馬背上一拋,叫道:「坐穩了!」那孩子雖然只有七、八歲,膽子甚大,抓住馬韁,讓那白馬馱著便跑。

  張丹楓身形快極,轉身一掠,飛一般的掠到畢道凡前面。這時正有幾名錦衣衛士挺槍搠那白馬,白馬嘶鳴,孩子哇哇大叫。張丹楓大叫道:「畢老伯,你還不去照顧孩子!」劍尖一吐,招走輕靈,當的一聲,搭上了張風府的緬刀。畢道凡長歎一聲,虛斫兩刀,奔出垓心。張丹楓又是一聲長嘯,那匹白馬去勢頓緩,畢道凡一手三暗器,打傷了那幾個挺槍搠馬的兵士,縱上馬背,抱緊孩子,白馬一聲長嘶,揚蹄疾走,霎忽之間,已是突圍而出。

  張風府勃然大怒,斷門刀一個旋風急轉,張丹楓只覺一股潛力扯著劍尖,寶劍幾乎脫手飛出,心中暗道:「此人果是名不虛傳,功力非凡,不愧稱為京師第一高手。」長劍往前一探,也暗運內力,解了那絞刀之勢,劍鋒一轉,當的一聲,將緬刀削了一個缺口,張風府吃了一驚,忽地笑道:「不怕你寶劍!」刀鋒一偏,倏地又搭上了劍身,用力一旋,張丹楓劍被「黏」上,展不出寶劍的威力,卻是縱聲笑道:「好呀,咱們較量較量!」手腕一抖,劍鋒一翻,又脫了出來。

  忽聽得弓弦疾響,白馬狂嘶,貫仲高聲叫道:「大哥快追,畢老賊跑了!」張風府驀然醒起,這是張丹楓「圍魏救趙」之策,刀鋒忽轉,縱身奔出,張丹楓挺劍急刺,張風府突地反手一掌,掌挾勁風,迎胸劈至。張丹楓逼得閃身,胸口給掌風所震,竟是辣辣作痛,吃了一驚,急忙運氣護身。只見張風府已搶了一騎快馬,疾追那匹「照夜獅子」。

  張丹楓心中笑道:「我的寶馬雖然連中三箭,諒你也追它不上。」只是畢道凡雖然脫出重圍,他卻又被圍困,那樊忠已舞錘急上,與他交手。樊忠雙錘重八十斤,寶劍削它不得,更加上錦衣衛的圍攻,竟是脫不了身。要知樊忠既能與潮音戰個平手,與張丹楓亦是伯仲之間,張丹楓想馬上突圍哪裡能夠!

  雲蕾等人,本已脫出重圍,忽聽得後面叫聲,雲蕾回眸一瞥,見張丹楓陷入苦戰之中,芳心一驚,貫仲驟的一箭射來,雲蕾正在失神,寶劍撥箭稍遲,竟給他一箭射中馬頸。

  雲蕾猝然僕倒地上,未及起立,身後的錦衣衛士發一聲喊,已是一擁而前,刀槍並戳。雲蕾單掌按地,陡地打了一圈圈,劍光掠處,有如平地上湧起一圈銀虹,只聽得一片斷金戛玉之聲,戳到胸前的幾柄刀槍一齊折斷。雲蕾一躍而起,貫仲手提三節軟鞭,如飛趕到,手起一鞭,攔腰纏腕。貫仲領教過寶劍的厲害,利用軟鞭的伸縮自如,這一鞭掃得恰到好處。雲蕾橫劍削它不著,軟鞭已如一條毒蟒似的奔到前心。

  好個雲蕾,肩頭微動,身形略矮,翩如飛雁,從鞭梢下一掠而出,刷的一劍,仍是強攻,貫仲斜竄三步,手腕一頓,鞭梢一帶,呼的又圈回來。兩人換了數招,未分高下,鞭聲劍影,打得個難解難分。按說兩人本是旗鼓相當,可是雲蕾氣力較弱,二三十招一過,氣喘汗流,漸感不支。貫仲哈哈大笑,攻勢驟盛,十餘名錦衣衛士中的高手散佈四周,布成圓陣,防備雲蕾逃走。

  另一邊張丹楓陷入重圍,寶劍被樊忠雙錘逼迫,討不了便宜,又要應付其他人的兵刃,也是險象環生。酣戰中忽見雲蕾墮馬,心中大急,驀然一個轉身,反手一劍,敵著樊忠的雙錘,左手一抓,將一名衛士的衣領抓著,一把舉將起來。這一招用得實是險極,若然差了毫釐,身上怕早被圍攻的衛士搠十個八個透明窟窿!

  張丹楓拿捏時候,妙到毫巔,一擊成功,膽氣頓壯。說時遲,那時快,樊忠正趁著他轉身之際,雙錘橫擊過來,卻不料他已抓起那名衛士,大喝一聲,回身便擋,樊忠雙錘急縮,張丹楓右手揮劍,左手就將抓著的人質作為兵器,一陣旋風急舞,擋者辟易,霎忽之間,沖出重圍。樊忠緊追不捨,張丹楓一聲大笑,喝道:「接著!」將那名人質反臂擲出。樊忠還真不能不聽他的命令,逼得拋了雙錘,接過夥伴,只見張丹楓在大笑聲中,又已闖入了堵截雲蕾的圓陣。

  雲蕾正在吃緊,陡見張丹楓一劍飛來,驀然一陣心跳,羊皮血書的陰影在她眼前一晃,這可憎可恨可喜可愛的「仇人」又來援救自己了,該把他當作朋友還是該把他當作敵人?該接受他的救助還是「寧死不屈」?芳心忐忑,正自打不定主意,迷茫中貫仲一鞭掃下,雲蕾驚起之時,鞭影已到頭上。

  但見劍光一閃,耳邊有人叫道:「小兄弟,快快出招!」雲蕾隨手一劍,只聽得「喀嚓」兩聲,貫仲那三節軟鞭斷為四截!貫仲适才與張丹楓鬥過一百餘招,雖然處在下風,可還未曾落敗,滿心以為合眾衛士之力,對付兩人,亦是綽有餘裕,哪料雙劍合璧,威力暴增,只是一招,就鞭折人傷,慌忙急走。張丹楓拖著雲蕾,雙劍左右並展,隨意所施,無不妙絕,片刻之間,十余名衛士都中劍受傷,倒地不起!

  張丹楓拖著雲蕾,且戰且走,樊忠手舞雙錘,迎面而來,貫仲叫道:「二哥,小心!」張丹楓、雲蕾雙劍齊出,倏地合成一個光環,樊忠大吃一驚,無可抵敵,急將雙錘一拋,滾地一個大翻,側身滾出一丈開外,只覺頭頂一片沁涼。饒是他滾得如此之快,護頭盔亦被削掉,連頭髮也被削了好大一片。

  樊忠幾曾吃過如此大虧,翻身躍起,勃然大怒,揮手喝道:「用馬隊沖!」數十名錦衣衛士跨上戰馬,分成四隊,縱橫馳騁,齊向張、雲二人沖來。他二人武藝縱算再高,也難抵敵這樣狂風暴雨般奔來的馬隊!

  張丹楓叫道:「快快上山!」與雲蕾施展絕頂輕功,向後山飛奔。畢家門前距山腳約有一裡之地,兩人將到山腳,已被快馬追及。張丹楓突然抓起雲蕾,往山上一拋,前頭那匹快馬人立撲來,張丹楓足尖點地,身軀筆直躥起,那馬撲了個空。就在這一瞬之間,張丹楓已飛上馬背,將馬上那名衛士橫拋出數丈之外。這還是張丹楓一念慈悲,要不然若將他擲於地上,怕不被馬隊踐成肉餅?那匹馬去勢極疾,片刻已沖到山邊,張丹楓在馬背上一個飛身,抓著山邊一棵大樹的樹枝,打秋千似的往前一蕩,落下之時,已在山坡,只見雲蕾正在半山張望。

  其時已是暮靄含山,天色微暗,山上怪石嶙峋,馬隊不敢沖上,只圍在山下吶喊,樊忠傳下號令,將穀口外的御林軍調了一部分進來,強弓勁弩,守住山腳,哈哈笑道:「看你能在山上困得多久?」張、雲二人山上瞭望,但見山下四處旌旗招展,這座小山已全給御林軍包圍住了。

  張、雲二人惡鬥了大半日,這時只覺又饑又累,春日陰晴無定,日間陽光普照,黃昏之後卻忽然下起雨來。張丹楓道:「小兄弟,咱們找個地方避雨去,我身上還帶有乾糧。」雲蕾默聲不語,頭扭過一邊。張丹楓道:「那邊有個山洞。」一把拖著雲蕾便跑,肌膚相接,只覺雲蕾手心冰冷,料知她心中必是惶恐不安。

  那「山洞」其實只是兩塊大岩石夾峙而成的縫隙,岩石上有虯松盤結,雨點卻也飄不進來。石縫中恰恰可容兩人,張丹楓將雲蕾拖入山洞,兩人面面相對,心跳之聲,各自可聞。張丹楓輕輕歎了口氣,道:「小兄弟,咱們兩家的冤仇真是無法可解嗎?」暮色黯淡,更兼是下雨的陰天,張丹楓微側身軀,看不見雲蕾面上的表情,但聞衣裳悉索,劍環抖動之聲,知她正在手摸劍柄。張丹楓又歎氣道:「不是冤家不聚頭,小兄弟你把我殺了吧,死在你的手上,我死而無怨!」

  驀地一聲雷響,電光一閃,照見雲蕾慘白的面色,也照見她眼角的兩顆淚珠。雲蕾倚著岩石,手拈衣帶,寶劍懸在腰間露出了短短的半截,想是她輕輕抽動,卻又立即把手移開。電光一閃即滅,石洞迅又歸於黑暗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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