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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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行先的婦人扭頭一笑,道:「是啊,我倒忘記你們中國綠林道上的規矩了,二嫂,遞拜帖給他們!」 後面那個婦人一轉身遞上兩片骷髏頭骨,張丹楓一見,面色大變! 雲蕾故作鎮定,道:「這拜帖倒很特別。」 兩個婦人微微一笑,在前引路。張丹楓急忙在雲蕾耳邊說道:「你快逃走,她們的主人是黑白摩訶!」 雲蕾心中念道:「黑白摩訶!」 猛然省起,這乃是周山民說過的,當今江湖上最可怕的兩個怪人。他們的父親乃是印度商人,進入西藏經商,落籍西藏,取藏女為妻,生下一對孿生兄弟,竟是一黑一白,十分奇怪。梵文稱惡魔為「摩訶」,所以他們同族之人便稱哥哥為「黑摩訶」,弟弟為「白摩訶」。 黑白摩訶的父親本是印度的武學名家,他們二人既學了印度的武功,又學了西藏、蒙古各種武技,所以武功甚為怪異。兩人長到十多歲後,離開西藏,遍游中土,聞說後來都娶了定居廣州的波斯富賈之女為妻,因而他們一家便通曉幾種語言:印度語,漢語,波斯語,蒙藏語,都講得甚為流利。這一家人出沒無常,在許多地方都有住宅,身上常帶有奇珍異寶,若有不知他們底細的綠林大盜或官府中人想奪取他們的珠寶,必然被他們折磨個夠,然後處死。因此黑道、白道都把他們一家看作煞星。至於他們為什麼常常帶有珠寶在身,則人言人殊,有人說是偷的,有人說他們是正當的珠寶商人,到底如何,沒有人敢去探問。 其實他們一家既非大賊,亦非正當商人,原來他們是專做見不得光的珠寶買賣的。亦即是專門收買獨腳大盜(沒有同伴的單身劫賊,稱為獨腳盜)的贓物,然後賣到波斯或印度。凡是獨腳大盜,武功一定超卓異常,作案十九不會失手,偷東西不難,為難的卻是將珠寶出手,有黑白摩訶這樣的人收買,他們自是求之不得,而且黑白摩訶將珠寶賣出海外,更不會有破案的危險。所以江湖上幾個最厲害的獨腳大盜,都與黑白摩訶暗中往來,轟天雷石英便是其中之一,也只有黑白摩訶才敢和他們做這種買賣。 雲蕾那晚所見的那四個珠寶商人,便是黑白摩訶的「買手」,此中內幕,非但雲蕾不知,連張丹楓也不知道。 張丹楓一見骷髏骨頭,知是黑白摩訶的標幟,悄悄叫雲蕾逃走,不料雲蕾反而微微一笑,道:「你日間不是叫我做保鏢的嗎?現在我是非跟定你不可了!」 張丹楓以為她不知黑白摩訶的武功和來歷,想向她解說,卻非三言兩語說得清楚,那兩個波斯婦女又不時回頭探望。張丹楓心中叫苦:呀,你還不知道這兩個魔頭的厲害! 其實雲蕾不是不知,而是不願在危難之中捨他而去。兩個波斯婦人在前引路,從亂石荒塚之中穿過,沒多久,到了一座巨大無朋的古墓面前,墓中有聲說道:「來的客人是兩個小娃娃嗎?」 波斯婦人笑道:「正是,這兩個小娃娃可膽大哩!」 墓中的聲音道:「好,塞他們進來!」 波斯婦人的手在墓門一按,墓門軋軋作響,張丹楓忽然運掌一拍,「轟」的一聲,墓門塌倒,哈哈笑道:「不必你請,我自己已來了。」 古墓裏有廳堂房門,陳設華麗,有如地下宮殿,廳上插著十二枝粗如人臂的朱油燭,燃燒得十分明亮,大約這地下宮殿,還有和外面通氣的建築,人在其中並不難受。 雲蕾放眼一看,只見大廳上擺著一張大理石桌,當中坐著兩個鬈髮勾鼻的怪人,一黑一白,相映成趣。兩旁各坐兩個漢人,正就是那四個珠寶商。雲蕾心道:原來這古墓還另有入口通道。 黑白摩訶問道:「偷寶的是這兩個人嗎?」 珠寶商人道:「是年長的這個,年幼的這個是石英的女婿,他沒有動手,還替我們解了穴道。」 黑摩訶點了點頭,指著雲蕾道:「你站過一邊!」 雲蕾抗聲說道:「我和他是一道來的,為何要站過一邊?」 白摩訶皺了皺眉,道:「小娃娃不知好壞。」眉毛一動,便不再說。 黑摩訶又指著張丹楓道:「你這大娃娃好大膽,居然敢到黑石莊去盜寶傷人,還打爛了我的大門,你可以為我們是好惹的嗎?」 張丹楓大笑道:「你們到中國多久了?」 黑白摩訶怒道:「你這話是什麼意思?」 張丹楓道:「你們可聽過『冤有頭,債有主』這兩句中國俗話嗎?莫說我不是盜寶,即算我到黑石莊盜寶,又與你們何干?石英不管要你們來管?」 黑白摩訶變了面色,只聽得張丹楓又道:「你們偷我的馬,又怎怪得我打爛你的大門?再說這地方也不是你的,這地方是死人住的呀!」 黑摩訶道:「好呀,你嘴好刁,倒管起我們來了。」 張丹楓笑道:「就只許你管人家麼?我看,你們關上墓門,乾脆不要到外面去了最好!」 白摩訶道:「甚麼?」 張丹楓道:「這個墓想必是哪個王公的?」 白摩訶道:「是以前晉王的,怎麼?」 張丹楓道:「俗語說,關上大門做皇帝,你們關上了這扇大門,不是也可以稱孤道寡了嗎?就是做不成皇帝,最少也可以冒充晉王啦。不過,做皇帝其實也沒有什麼意思。」 黑白摩訶連接受他挖苦,不禁大怒,也不見他們怎樣作勢,陡然從座中飛身直起,兩人四手,齊向張丹楓腦門抓下。雲蕾叫了一聲,忽見一道白光,儼如匹練,倏然橫在廳間。原來張丹楓的佩劍也是寶劍,略一揮動,有如白虹。 黑白摩訶叫道:「好寶貝!」 只見劍光人影之中,聲如裂帛,張丹楓大笑道:「哈,哈!妙極,妙極!黑白摩訶合力來對付一個大娃娃!」 此言一出,只見黑白摩訶陡然一個觔斗又翻回到原來的座位之上,甚是尷尬。原來他們並未將張丹楓當成對手,剛才一怒之下,各各飛起動手,並未想到武林中平輩對敵的規矩,他們都以為一下子便可將這「大娃娃」了結,哪知事情大出意外。 張丹楓拔劍快極,他們飛身下撲,陡見劍光,避已不及,結果張丹楓的長衫雖被他們撕成數片,他們頭頂的絲冠也被削去,連頭髮也被削去一片,還落了個以大欺小,以眾欺寡的罪名。 黑摩訶看了張丹楓一眼,道:「好劍法,咱們倒要好好比劃比劃。」 口吻一改,已不將他當做「娃娃」看待,而是將他當成平等的對手了。張丹楓微微一笑,道:「是你們兩個一齊上呢,還是一對一的單打獨鬥?勝了如何?敗了如何?先得劃出個道兒來!」 黑摩訶怒道:「你們二人,我們也是二人,誰也不佔便宜。」 以黑白摩訶這樣大的威名,願與二人一對一的交手,可見他們對張、雲二人已是忌憚。張丹楓搶著說:「此事與我這位兄弟無關,只是我一人與你們比劃。」 黑摩訶道:「那麼我便一人與你過招。」 黑摩訶一開口,雲蕾也搶著道:「我們二人同來,自然是一同與你們比劃。」 白摩訶說道:「好極,好極,你們若一齊動手,那麼我也陪你們過招。」 張丹楓急極,道:「不,不,是我一人與你們比劃!」 黑摩訶叫道:「怎麼囉哩囉唆說個不清?我和你比劃,你的兄弟若不出手,我的兄弟也不出手,這不簡單之極嗎?」 雲蕾尚待說話,張丹楓急道:「好兄弟,讓我先試試,若要不行,你再出手也還不遲。」 黑摩訶一伸手,從牆角的玉棺裏取出一根玉杖,碧熒熒放出綠光,反身躍出場中,叫道:「來呀,來呀!我若勝了,你的馬匹珠寶,一切東西全歸我有。」 張丹楓道:「你若敗了呢?」 黑摩訶氣道:「我若敗了,這個地方就讓你作主人。」 須知這個古墓,乃是黑白摩訶的藏寶洞窟之一,其中珍寶,價值連城,黑摩訶以此賭賽,實是公平之極。張丹楓卻大笑道:「誰要做這個鬼窟的主人?」 黑摩訶道:「那你意欲如何?」 張丹楓道:「把我的馬匹醫好。」 黑摩訶也大笑說道:「這個容易到極。但我做慣買賣,言出必行。咱們公平賭博,我也不想佔你便宜。你的寶物與我的寶物價值難分高下,要與不要,隨你的便。進招吧!」 張丹楓的長衣適才被黑摩訶裂成片片,掛在身上,礙手礙腳,且甚難看。張丹楓整了整衣,自顧自的笑道:「我倒成了個叫化子了。」 刷的一聲,將長衣整件撕下,露出緊身衣褡,上身是件金絲蘇繡的背心,繡有兩條金龍在海上騰波爭鬥,在燭光映照之下,更顯得華麗無倫。雲蕾看出了神,心中奇道:「咦,蒙古地方也有這樣好的蘇繡!」 張丹楓整好衣衫,撫劍一揖,道:「你先請!」 黑摩訶微微一笑,對他的禮貌似是甚為滿意。身形微動,笑容未斂,便呼的一杖向他迎面掃來,張丹楓反手一劍,但見白光綠光互相糾結,發出一片極其清亮的金玉之聲。正是: 杖影劍光捺眼亂,深宵古墓鬥神魔。 欲知二人勝敗如何?請看下回分解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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