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梁羽生 > 女帝奇英傳 | 上頁 下頁 |
九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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程達蘇一聲冷笑,撕下了他的衣衫,一看看到了他「玉龍穴」旁邊的針口,疑心稍減,說道:「哦,原來你也給敵人打了穴道了。」南宮尚道:「的確是有外人偷襲,我在迷迷糊糊中也似曾聽到人聲。」程達蘇心想:「他的本領雖然高出南宮尚許多,但要暗算我,諒他還沒有這樣本領。」想了一想,將李逸放開,喝道:「南宮尚,你過來!」南宮尚驚道:「大哥,大哥,我也中了敵人的梅花針呀!」 程達蘇道:「給我看看。」撕開他的衣襟,點點頭道:「不錯,是風府穴上中了一口梅花針,唔,這口梅花針打得很厲害!」李逸道:「幸好程幫主隨身帶有磁石,可是我的手法不大熟練,結果還是要剜開少許皮肉,才能夠把這口針取出來。」他是怕針口太大,程達蘇見了起疑,故此加以解擇。程達蘇道:「你懂得用磁石吸針,又懂得解穴,也算得是個行家了。」 程達蘇在地上撿起了四口梅花針,端詳了好一會,問道:「你們瞧見敵人的面貌麼?」李逸與南宮尚同聲答道:「只是聽見聲音,便立即昏迷了。」程達蘇暗暗叫了一聲:「慚愧!」原來他連敵人的聲息都毫無覺察。 李逸與南宮尚的武功都與他相差頗遠,何以反而是他們聽出了敵人的聲息,這一點本來足以令程達蘇起疑,幸而李逸佈置得非常巧妙,程達蘇剛一起疑,便立即想到:「敵人進來偷襲,當然首先是要對付我,其次是南宮尚,再其次才是這個上官敏。我先中了兩口梅花針,他們然後各中一口,上官敏的輕功很好,故此打歪了少許。」他憑著數十年的經驗,自以為推斷不錯,於是對李逸的疑心也就因之消除。 當下程達蘇笑道:「幸虧這個偷襲的敵人,他用梅花針打穴的功夫,還未到最上乘的境界,打上官兄的那口梅花針,置在他的玉龍穴旁邊偏開兩分,要不然咱們現在還沒有人搭救呢。我剛才是為了查察敵人的手法,上官兄,你不要多心。」李逸鬆了口氣,連道:「不敢。」 其實這是程達蘇的自我解嘲,他端詳了那四口梅花針,針長只有七八分,比普通的縫衣針還要幼細得多,用這種份量極輕的梅花針打穴,而且最少是在三丈之外打來(因為若在三丈之內,憑他的本領,定能覺察)。這份功夫,他自問也不能夠。他一向以為自己點穴、打穴的功夫是世上無雙,人間第一,豈知還有人高出他上,焉能不令他暗暗驚心! 程達蘇恨恨說道:「這個人也算得是個打穴的高手了。只是行動卻未免不夠光明磊落,可惜不知是誰,我倒想和他好好的較量一番。」南宮尚道:「到了突厥王廷,問問天惡道人和滅度神君,或者他們會知道。」程達蘇道:「你說得對,好,咱們現在走吧。」 三人收拾起帳篷,走了一程,忽見草原上有三匹快馬馳來,當前兩騎已看清楚了乃是漢人,程達蘇大怒喝道:「好呀,居然敢一再欺負到我的頭上來了。」揚手便是兩顆鐵蓮子飛去,那兩個漢人武士在馬背上騰飛起,高聲叫道:「程大哥,不認得小弟了嗎?」隨後那一騎亦已來到,是個突厥軍官,程達蘇怔了一怔,叫道:「咦,你們不是封牧野與祝見章嗎?」那兩個武士道:「不錯,咱們十多年未見,大哥原來還認得我們。」 程達蘇睜大眼睛說道:「聽說你們在武承嗣門下很是得意,怎的卻也到這裏來了?莫非,莫非是你們也來替武則天邀請老夫麼?」封牧野笑道:「我是來為突厥大汗迎接你們,與武則天毫無關係。嗯,這位是大汗御前的巴圖魯哈紮兒。大哥,你這兩位朋友,小弟好似在那裏見過,請恕我一時眼拙,卻記不起來。」原來封牧野與祝見章二人乃是青城派與萬勝門的高手,在武林中頗有名望,十多年前,也曾在江湖上做過獨腳大盜,但因他們掩飾得好,知道的人很少,程達蘇那時是北五省的綠林領袖,卻和他們素有往來。 程達蘇是一個江湖經驗非常豐富的人,心中一動,想道:「我早已聽說他們投到武承嗣門下,但他們若然是武則天所派,斷不會與突厥軍官同在一起,這其中想必是另有原因。他們問起南宮尚和上官敏這兩個人,當然不願在他面前明說。」當下說道:「這位是我的副幫主南宮尚,這位是我新結識的一位朋友上官敏。是前朝大臣西台侍郎上官儀的侄子。」 南宮尚道:「不錯,八年前我在長安神武營中,似曾見過兩位一面。那時兩位是隨武承嗣前來拜訪李明之,李大總管的。我就是那個守門的人。」南宮尚那時混入神武營中,本來是準備行刺武則天的,而封祝二人則是武承嗣的親信,當時各為其主,如今說起,不禁哈哈大笑。 李逸道:「我卻記不起在那兒會見過兩位了。」其實他是見過的,那是十多年前他還未離開長安,而武則天也還未稱帝的時候,有一次他們隨武承嗣進宮謁見武則天,恰好那時李逸也在宮中,曾和他們打過一個照面。李逸心中暗暗吃驚,想道:「難道他們的眼光真的如此厲害?那時我還未成年,如今我已改容易貌,他們十餘年前見過我一次,又未曾交談,居然還能夠認出我來?大約這不過是他們的江湖伎倆,靠撞而已。」 封牧野笑道:「上官兄英風豪氣,令人一見,便生欽佩,縱使以前未有見過,如今也不是外人了。小可今日既遇舊雨,又結新知,真是快何如之!」 程達蘇道:「兩位如何知道老朽到來?」祝見章道:「我們在突厥王廷碰見百憂上人的弟子陽太華,聽說程老幫主已託他代向默啜太師先容,大駕這兩日便到。小弟聞訊,欣喜何似,但望早日拜見吾兄,是以和這位大人趕來迎接。」程達蘇道:「太師如此優禮,真是太不敢當了。百憂上人的法駕到了沒有?」祝見章道:「聽說也是這一兩日到來。」李逸心內暗驚,想道:「百憂上人與天惡道人滅度神君合稱域外三凶,他的武功更在天惡、滅度之上,他若也投突厥,誰人制得了他?」 程達蘇問道:「王城的武士大會什麼時候召開?」祝見章道:「已定好了日期,就在三天之後。我還怕大哥趕不及呢。」程達蘇笑道:「我老了,此去不過是湊湊熱鬧而已。他們年少英雄倒可以趁此機會,大顯身手,闖個萬兒。」「闖個萬兒」乃是江湖術語,即是樹立名聲的意思。 封牧野策馬與李逸並肩,說道:「令叔以詩文馳譽,兄台卻喜與江湖豪客往來,端的難得。聽南宮兄說,兄台的劍術當世少有,不知令師是那一位?」李逸道:「南宮兄是故意給小弟面上貼金,其實小弟不過是胡亂學了幾手劍法,那敢當此虛譽。」客套一番,封牧野又問道:「上官大人的千金與閣下份屬兄妹,這幾年來她很得天后寵信,不知兄台可有見過她麼?」 李逸聽他提起上官婉兒,心中一陣絞痛,黯然說道:「我與她雖然份屬兄妹,如今卻是各走各路,道不同,不相為謀,自從她入宮之後,我從來沒有見過她。」李逸這番話出自內心,說來感情甚見激動,封牧野點了點頭,說道:「上官姑娘乃是一代才女,可惜她不明大義,改事仇人。難怪你做兄長的傷心。」 一路上封祝二人屢次用說話向李逸刺探,李逸掩飾得很好,這兩人雖是有點懷疑,卻也瞧不出什麼破綻。傍晚時分,到了喀沙拉爾河下游,封牧野道:「還有日半路程,便可以到突厥王廷,不必急急趕路了。」在河邊安下帳幕,吃過晚飯,天色剛黑。 晚上月色很好,草原景色迷人,大家便在草原上漫步閒談,程達蘇與封祝二人一道,李逸與南宮尚一道,漸漸這兩批人分開,彼此都看不見了。 李逸道:「這位程老幫主似乎甚是多疑,昨夜他幾乎疑心那暗器是我打的呢。」南宮尚道:「他十幾年來被武則天派人緝捕,在江湖上幾乎無地容身,也難怪他多疑善慮。」心想:「要不是我知道你是唐室王孫,是個與武則天誓不兩立的人,連我也會對你懷疑呢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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