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梁羽生 > 女帝奇英傳 | 上頁 下頁 |
九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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談了一會,南宮尚道:「時候不早,咱們該回去歇息了吧。」李逸道:「難得如此月色,我倒未有睡意,你累了你先歇吧。」南宮尚笑道:「殿下你是雅人,我卻不懂欣賞什麼月色,好吧,那我就先回帳篷替你們料理臥具。」 李逸獨自在草原散步,心事如潮,越行越遠,走到河岸樹邊,忽聽得有人低聲說話,有個人道:「程大哥,你有所不知,這裏面有個極大的秘密!」正是封牧野的聲音。李逸心中一凜,想道:「我且聽聽他說的是什麼秘密。」伏在一個砂丘後面偷聽,只聽得程達蘇問道:「什麼秘密?」封牧野道:「你道這江山是姓武的還是姓李的?」程達蘇道:「怎麼,我離開了幾年,難道國中又有了什麼變化麼?」 封牧野道:「武則天接受狄仁傑的勸諫,已內定將帝位傳給她的兒子廬陵王李顯了。所以這江山現在是姓武的,將來卻還是姓李的。」 這消息李逸早聽得長孫泰說過,不以為奇,程達蘇卻怔了一怔,隨即冷笑說道:「武則天當真是老糊塗了,她大約以為兒子比侄兒親吧?她也不想,她是從李氏手中奪來的江山,這對於李唐王室乃是一個大大的恥辱,而且被她殺害的王孫貴族,先朝大臣,不計其數,她的仇家,將來就不會報復嗎?縱使她得以保全首級,武氏子弟只怕難免要被斬草除根!」頓了一頓,問道:「你們兩位是不是為了怕靠山將倒,所以想另投明主?」 祝見章笑道:「程大哥,我說一句不怕你見怪的話,你大約也不是存心要做李姓的忠臣吧?」程達蘇道:「我又沒食過唐朝的俸祿,當然不必為它效死盡忠,不過武則天迫得我無路可走,如果讓我挑選的話,那我還是擁護姓李的做皇帝。」祝見章道:「這就對啦!總之不管誰做皇帝,姓李也好,姓武也好,只要他不與我們作對便行,若能給我們功名富貴,那更是最妙不過!」程達蘇道:「不錯,你說到我的心坎上啦。」 封牧野道:「那麼,我們不怕對你說了,我們這次,正是奉了魏王之命來的。將來若是突厥大兵打進關中,魏王願意裏應外合!」程達蘇道:「此話當真?」封牧野道:「怎麼不真?魏王他雖是武則天的侄兒,但他也得為他自己的利害著想呀!武則天傳位給她的兒子,他還有什麼指望?所以只要突厥大汗答應讓他做中國的皇帝,他又何辭大義滅親?」 李逸打了一個冷戰,心道:「這算是什麼『大義』?這簡直是豬狗不如!」程達蘇哈哈笑道:「武則天這回可真是眾叛親離了!哈,哈,我真是料想不到,原來你們二人竟是武承嗣的密使來呢!」 封牧野道:「現在突厥大汗已經一口答應,就待突厥的大兵打進關中了。你那個副幫主南宮尚是要恢復唐室的,咱們的秘密可不能讓他知道。」程達蘇道:「南宮尚對我的話從來不敢不依,不過為了穩當起見,也還是瞞著他好。」封牧野道:「還有那個上官敏也很是可疑!」 李逸嚇了一跳,只聽得程達蘇問道:「怎麼?你看出了什麼可疑之處了。」封牧野道:「我看他的神情氣度,一點也不像江湖人物,甚至也不像普通的人。上官儀的子侄我大半知道,卻不曾聽說過有這樣的人物。」程達蘇道:「南宮尚說這人是他的義兄,難道他騙我不成?」封牧野道:「咱們只是疑心罷了,總之,是要提防些好。」 程達蘇和他們談了一會,忽然問道:「武則天手下有什麼高人?」 封牧野道:「以前本來有所謂神武營三大高手,即是西門霸、秦堪、張挺三人。」程達蘇道:「這三個人以前都曾經和我交過手,以西門霸的功夫最強,我給他掃了一鞭,他也給我敲了一記煙斗,算是兩不輸虧。其他二人雖也不錯,嘿,嘿,那不過是和我的副手南宮尚不相上下罷了。」 封牧野道:「現在更不行啦。八年前在驪山一戰,張挺給天惡道人打死,西門霸也給打傷,功夫已大不如前了。」程達蘇懷疑道:「照你這樣說來,難道武則天手下,竟是沒有什麼能人?」封牧野道:「還有一位神武營的總管李明之,內外功夫都很不錯。但他是統兵的將領,高來高去的本事較差,不會在江湖行走的。」 程達蘇道:「聽說武則天有個侄女,叫做武玄霜的,乃是優曇神尼的得意弟子,以前曾在峨嵋金頂搗毀過英雄大會,連谷神翁也曾敗在她的手下,委實不可輕視。怎的不見你提起她?」 李逸聽到這裏,心頭卜卜跳動,豎起耳朵來聽,封牧野道:「武玄霜嗎?她現在不在長安,她,她——」程達蘇道:「她怎麼樣?」封牧野道:「這又是一件秘密,我正要與大哥商議。」剛說到這裏,忽聽得程達蘇一聲喝道:「誰在外邊?」 李逸這一驚非同小可,只道程達蘇已發現了他,心想事已如斯,只好挺身出去,心念方動,忽聽得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道:「大哥,是我!」是南宮尚的聲音。 程達蘇喝道:「你來這裏做什麼?」南宮尚道:「我在帳中聽到了夜行人的聲息,追踪下去,不想在這裏遇見大哥!」程達蘇跳了起來,急忙問道:「向那個方向走了?」南宮尚指了一指,所指的方向剛好與李逸藏匿的方向相反。 程達蘇道:「好,咱們馬上去追。」一行人向河的上游追去。李逸鬆了口氣,心道:「南宮尚說有夜行人前來,不知是真是假?只怕是他有意將程達蘇他們引開的。」 李逸回到帳幕,那裏睡得著覺?翻來覆去,思想封祝二人剛才所說的話,可惜封牧野的話被南宮尚打斷,聽他的口氣,他分明就要說出一件有關武玄霜的事情,而且還是一件秘密!只不知是什麼秘密? 想起了武玄霜,李逸的心頭,就像一池靜水突然被投下一塊石頭,動蕩不休。隨即又想起了武承嗣惡毒的陰謀,「他要做突厥的內應,這件事可是非同小可。若給他成功,稱心如意的做了皇帝,中國固然要變成了突厥的藩屬;李唐的王室子孫也一定要被他殺得寸草不留。可以料想得到,他的手段,定然要比武則天更加殘酷百倍!」想至此處,李逸怦然心跳,想道:「為了這件事情,我似乎應該回去一次。」 但隨即又想到長安乃是他傷心之地,城中有他所不願見的人,而他也曾經對長孫璧發過誓願,願與她終老異國,埋骨天山,永不回去的了。但是武承嗣的這件陰謀又實在關係太大,「到底是回去還是不回去呢?」李逸翻來覆去,想來想去,心中難決。 忽聽得腳步聲響,程達蘇他們已經回來,封牧野、祝見章與那個突厥武士巴紮兒同住一個帳幕,程達蘇與南宮尚則仍然住原來的帳幕,李逸聽到他們的腳步聲走進篷帳,急忙蒙頭裝睡。 只聽得程達蘇嘰嘰咕咕的說道:「來無踪去無跡的,難道又是昨晚的那一個人?」接著又道:「你當真沒有瞧錯?」南宮尚道:「我的確是瞧見一條黑影向那個方向跑的!」程達蘇道:「好,明天再查看他的足跡。哼,上官敏這個小子倒睡得很酣。」 李逸裝得呼呼熟睡,心中卻在想道:「八成是南宮尚為了替我遮瞞,故意將他們引開的了,程達蘇是個老狐理,聽他說話,似已起了疑心,明天若給他查出沒有外人的足跡,這怎麼辦?」但程達蘇與他們同一帳篷,他又不能夠與南宮尚私自商議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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