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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八九


  宣羽贊說出他的師弟和梅山二怪的關係,說道:「丹丘兄,要是你在回疆碰上了他,請你看在我的份上──」

  丹丘生約略知道一點關於仲長統和仲毋庸父子之事,吃了一驚,說道:「原來令師弟還活在人間!」

  宣羽贊道:「不錯,我也是幾個月前,才知道他當年未死,還活在人間的。」原來他三個月前,曾經和金逐流見過一次面,他向金逐流打探,才知道金逐流的父親金世遺二十多年前見過仲毋庸和梅山二怪之事。

  「我得到金大俠告訴我的這個消息,本來準備到崆峒山赴會之後,便去尋找他的下落的。想不到途中便已有本幫弟子發現他的行蹤,更想不到過了二十年,他還是和梅山二怪同流合污。不過確實知道他現在還是活在人間,我和管師弟總算可以放下一重心事了。

  「我曾和幫主師弟商量過,念在他是先師唯一的兒子,要是他能夠回來,我們決定不追究既往,唉,說起來當年我也有過錯,先師命他跟我出差,我沒有好好管束他,以致他和壞人勾結,事先我也毫不知道。」

  丹丘生這才恍然大悟:「怪不得他在途中的分舵耽擱三天,原來是為了他的師弟。想當年他幾乎給他這師弟害死,如今過了三四十年,他還是要顧全同門的手足之情,可真難得!」

  宣羽贊道:「除了請你別要傷他之外,我還想托你帶個口信,就把我剛才和你說過的話告訴他吧。」

  丹丘生道:「好,我告訴他,你們不究既往,叫他及早回頭。是這樣講吧?」

  宣羽贊想了想,說道:「我這師弟心高氣傲,雖然過了幾十年,恐怕他的脾氣還是未改。你不必說得那樣直率,只告訴他,我和管師弟對他都是十分思念,如今大家都是一把年紀的老人了,只盼有生之年,能夠彼此見上一面。」

  丹丘生答應了他的這個請求之後,宣羽贊便即告辭,說道:「我也要趕回去報告幫主師弟,請他派人前往回疆和你分頭尋找,恕我明天不給你送行了。」

  第二天,丹丘生把本派事務交托給前任掌崆峒真子的大徒弟大嚴道人料理,命他代理掌門之職,便即下山。

  這一日他剛開始踏入魯特安旗的地界,經過一座雪山,當他正在流覽雪山上的奇花異卉之時,忽聽得前面有個漢人的聲音說道:「啊,這是什麼花,真好看!可惜有刺!」在回疆碰上漢人,他自是免不了特別注意了。

  他定睛看去,一看之下、不由得又驚又喜,原來在一個冰磨菇之下,花木叢中,他隱約看見了兩個人,其中一個,正是背著大紅葫蘆的老叫化,另外一個,則是年約二十來歲的少年。不過這兩個人還沒看見他。

  丹丘生又驚又喜,心想:「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,得來全不費功夫。且聽聽他們說些什麼。」他雖然知道了這老叫化定是仲毋庸無疑,但這少年是誰還未知道,故此想弄清楚再說。

  只聽得那老叫化道:「劍青,你知道這是什麼花嗎?」丹丘生怔了一怔:「劍青,這名字好熟!他是誰呢?」

  那少年道:「不知。」老叫化說道:「這是曼陀羅花,開得雖然好看,但可惜不但有刺,而且是有毒的!」

  那少年歎了口氣,說道:「最美麗的花朵總是有刺的,唉,花和人都是一樣!」

  那老叫化笑道:「原來你是又想起了那位美若天仙的羅曼娜了!」

  那少年道:「是呀,這位哈薩克人的公主,卻配給個粗野的獵人,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了!」

  丹丘生心中一動:「羅曼娜,這不是孟華曾經和我說過的那位羅海格老的女兒嗎?」要知那日繆長風趕來崆峒山,催孟華速往回疆去喝羅曼娜的喜酒,是以丹丘生對她這個名字,自是特別記得。

  想起了羅曼娜是誰之後,登時他也想到了這少年是誰了。「劍青,劍青?段仇世以前和我說過他那侄兒的名字,好像就是叫做劍青!想不到叫我一起碰上了!」原來段劍青雖然到過石林,但那時正是丹丘生躲在別處養傷的時候,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面的。

  不錯,這老叫化和這少年正是仲毋庸和段劍青,他們是在魯特安旗鎩羽而歸,準備回去找尋侵入回疆的清軍的。

  仲毋庸道:「這曼陀羅花雖然有毒,卻正好可以給梅山二怪制煉毒藥,待我采下來吧。」

  這株曼陀羅花長在冰崖之上,仲毋庸正想施展輕功,攀登冰崖,忽聽得十分刺耳的好像是暗器破空之聲。仲毋庸吃了一驚,回頭看時,只見一個中年漢子已是站在他的面前。

  這個漢子不用說當然是丹丘生了。

  丹丘生笑道:「采一朵花,何須費那麼大的氣力!」話猶未了,只見那朵曼陀羅花已是在冰崖上隨風飄落。連枝帶葉,花瓣保持完整,好像是有人小心翼翼地將它剪下一般。

  原來丹丘生是用兩邊磨利的銅錢,打將上去,割斷柔枝,使得這朵曼陀羅花掉下來的。

  這冰崖少說也有十來丈高,那朵曼陀羅花又是長在荊棘叢中的。一枚銅錢,打上這麼高處已是難了,還要穿入荊棘叢中,剛好割斷花枝,不致碰傷花瓣,其難可想而知!

  冰崖下的仲、段二人這一驚非同小可,花朵冉冉而落,他們也都看得呆了。「我僻處西域,想不到世上竟是多了這許多能人,這個人的本領,可又要比姓孟那小子高得多了!」仲毋庸心想。

  丹丘生接下那朵曼陀羅花,含笑遞給段劍青道:「少年人,你喜歡曼陀羅花,我把這朵花送給你。你可以告訴我你姓什麼嗎?」

  段劍青懷著戒心,忙向後退兩步,說道:「花要自己采的才有意思,你送給我,多謝你了,我不要。」

  丹丘生道:「好吧,你不要也就算了。你姓什麼?」

  段劍青道:「我為什麼要告訴你?我可沒欠你的情!」

  丹丘生哈哈一笑,說道:「你不說我也知道,你姓段,對不對?」

  段劍青道:「我姓不姓段,關你什麼事,你是誰?」

  丹丘生緩緩說道:「我是崆峒派的丹丘生,段劍青,你應該知道我是你叔叔的好朋友!」

  他一報姓名,仲毋庸和段劍青都是不覺心頭一震。「你弄錯了!」段劍青冷冷說道:「我沒有叔叔!至於我姓甚名誰,用不著告訴你!」在他心裡,本來就是一向惱恨段仇世只偏愛徒弟,不肯教他武功的。還有一層,由於段仇世當年不服兄長管教,被段劍青的父親認為「行為乖謬」,是段家的不肖子孫,在他父親有生之年,也從未在他跟前提過他有這個叔叔的。是以對丹丘生這樣說,倒也不無他的理由。他確實是早已不把段仇世當作叔叔的了。

  段劍青不肯承認段仇世是他叔父,丹丘生倒是拿他沒有法子,只好說道:「禍福無門,唯人自招。莫待身敗名裂之時,悔之已晚!這是段仇世叫我告訴他的侄兒的說話。縱然你不是他的侄兒,這幾句話也不妨聽聽。好,我言盡於此,但盼你好自為之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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