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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六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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雷震子還沒出聲,孟華卻先說話了:「若要殺你,我師傅就可以獨力殺你,何須用到什麼車輪戰法?不過你不值得污我師傅寶劍,我才替師傅代勞而已!」 海蘭察冷笑道:「要是你殺不了我呢?」 孟華說道:「師傅,請恕弟子自作主張。」 丹丘生道:「好,你喜歡怎樣,儘管答應他!」 孟華說道:「要是我沒本領替師傅殺你,甚至反而給你殺掉的話,我也唯有自己認命,絕不要同門為我報仇。」 海蘭察道:「我與貴派的樑子那又如何?」 孟華望了望師傅,大聲說道:「就此一場而決!」 海蘭察喜出望外,連忙問道:「丹丘生,你徒弟說的可以代表你的意思嗎?」 丹丘生從孟華的眼光中看出他有很大的自信,更加放心,便即說道:「我既讓徒弟替我,當然他說什麼就是什麼。只要你勝得了他,崆峒派任何人都不會再去找你。」 此言一出,除了金逐流一人之外,無不大驚。但丹丘生以掌門人的身份許下的諾言,自是誰也不能更改了。 海蘭察大喜如狂,雙掌一錯,喝道:「好,那就請高徒來指教吧!」口說「指教」,雙眼卻是朝天,意殊不屑。 丹丘生淡淡說道:「華兒,我相信你會替我爭氣的,也無須我為你掠陣了。」他急於去找牟麗珠,說完便走。 雷震子吃了一驚,說道:「丹丘道兄,你去那兒?」 丹丘生邊走邊笑道:「我在這裏掠陣,海蘭察心裏會害怕。我出去走一轉就回來,這一轉的時間,料想也足夠華兒收拾他了。」說到「收拾」二字,早已走出人叢,背影也不見了。 眾人不知丹丘生匆匆而走的緣故,不覺都是甚感詫異,心裏想道:「知徒莫若師,難道他這徒弟當真有勝過海蘭察的本領?」但強如武當派的長老雷震子尚且不過堪堪和海蘭察打成平手,眾人可是委實不敢相信孟華真的能有這個本領。 海蘭察幾曾受過如此蔑視,何況孟華又是曾經敗過給他的,當下大怒喝道:「好小子,來吧,看是你收拾我,還是我收拾你!」 孟華道:「你和我的師傅已經打了半場,我先讓你三招!」海蘭察氣得七竅生煙,喝道:「狂妄小子,你本是我手下敗將,誰要你讓?」 孟華微笑道:「既不要讓,那就接招!」聲出招發,快如電閃,唰的一劍,指到海蘭察前心。原來他是有意激怒海蘭察的。這一招來得又快又狠,但海蘭察竟似並不放在眼內,冷笑說道:「米粒之珠,也放光華!」竟然雙手籠在袖中,揮袖抵擋孟華的寶劍。 以袖拂劍,看似輕敵之極,其實卻是他平生所學的功力所聚,也是他早已胸有成竹的一招。要知他身經百戰,表面看來似乎給孟華激怒,實則還是冷靜非常。 只見他的袖子輕飄飄的好像貼著孟華的劍鋒飄晃,孟華的劍鋒卻是伸縮不定,好像碰到了一股無形的阻力。原來他用的是一個「黏」字訣。 拳經有云:「捨己從人」「隨曲就伸」「不抗不頂」「勁急則急進」「勁緩則緩隨」,如影隨形,緊粘不捨,便是這種「沾黏勁」功夫。那晚他在斷魂崖下和孟華第一次交手,就曾用過這種功夫剋制孟華的快劍,有過一次經驗,如今是用得更為高明了。 雷震子暗暗吃驚,和金逐流悄悄說道:「丹丘生恐怕是太過托大了。」言下之意,自是埋怨丹丘生不該讓一個年紀這樣輕的小徒弟替代自己。那知金逐流卻似絲毫不以為意,面帶笑容,只是輕輕說了兩個字:「無妨!」 話猶未了,只聽得聲如裂帛,孟華劍光暴漲,海蘭察的袖子被削去一幅,被劍光一絞,化作片片蝴蝶。 原來海蘭察固然是因有過一次經驗,重施舊技,更為高明;但孟華也取得一次經驗,禦敵之法,也是大勝從前。不過他能夠一劍削掉海蘭察的衣袖,破了他的「沾黏勁」,劍法高明還不是最主要的原因。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如今的功力,已是足以與海蘭察旗鼓相當了。 原來這次他中了辛七娘的酥骨散之毒,又被洞真子關入黑牢,結果遭受危難,反而因禍得福。在兩天一夜當中,他把這幾個月學到手的天竺、波斯、天山三種上乘內功和原有的張丹楓隔代相傳的玄功要訣融匯貫通,終於達成所願,不但功力恢復,而且更勝從前。 另一方面,海蘭察和丹丘生鬥了半場,丹丘生那樣變化複雜,招招狠辣的連環奪命劍法豈是容易對付的?海蘭察雖未至於心力交疲,真力亦已消耗不少。此消彼長,孟華此際,功力縱然未必能勝他,卻也並不輸於他了。 海蘭察的「沾黏勁」用來對付功力不如己者,可收事半功倍之效;但用來對付功力與己相當的人,本身所耗的氣力卻是要比對方還大,這也就是他為什麼不敢用這種功夫抵敵丹丘生的緣故。是以在相持片刻之後,終於給孟華一劍削掉他的半條衣袖。 雷震子這才放下心上一塊石頭,哈哈笑道:「你說人家是米粒之珠,原來你才是井蛙之見!」 海蘭察弄巧成拙,老羞成怒,喝道:「誰是井底之蛙,你們等著瞧吧!」此時他雖然已經知道孟華不比從前,但還是不信他能夠勝過自己,因為他還有極厲害的殺手絕招尚未使出來。 雷震子冷笑道:「好,我已經擦亮眼睛了,就等著看你出醜!」他一生好勝,在口舌上也不肯輸給別人的。但話雖然這樣說了出來,心裏可還著實有點惴惴不安,但盼孟華能夠為他爭氣。 海蘭察無暇與他鬥口,說到一個「瞧」字,右掌一拂,便向孟華持劍的手腕直截過來,左掌捏著一個「大手印」,又向孟華當胸膛「印下」。這是他獨門的大擒拿手法,加上小天星掌力,端的兇悍無比。 孟華不敢大意,立即施展追風劍式,如秋風掃葉,橫掃下壓。他是以天山劍法的精華融匯了家傳的快刀,出手之快,變化之繁,他的師傅丹丘生的連環奪命劍法只怕還不如他。海蘭察若是蠻幹的話,或許可以打傷他,但他的雙掌十九也要給孟華快劍削掉。海蘭察怎敢冒這樣大的危險,慌忙縮手變招。雷震子歡喜之極,高聲喝采。 但海蘭察也真了得,強攻不成,立即採取沉穩的攻勢,腳踏五行八卦方位,進退趨閃,都有極其嚴謹的法度,每一招也都是攻守兼備,俱見功夫! 雷震子見海蘭察困獸之鬥,依然如此堅韌,不覺又是暗暗擔心。海蘭察顯然已是作消耗對方氣力的持久戰打算,「孟華劍法雖然精妙,但畢竟是個二十歲還未到的小伙子,怎比得海蘭察數十載寒暑之功?久戰下去,只怕他支援不住!」雷震子心想。 心念未已,只見孟華滴溜溜一個轉身,劍花錯落,頓時間,但見劍光,不見人影。孟華出劍之快,快得難以形容。雖然只是他一個人,卻似有身外化身似的,從四面八方同時展開攻勢。劍光飄瞥,宛如水銀瀉地,花雨繽紛。看得所有的人也都眼花撩亂了! 雷震子這才又再鬆了口氣,驚奇於孟華的劍法之高,還在他的意料之外。心裏想道:「以己之長攻敵之短,這正是最得當的打法。他用這辦法繼續打下去,說不定是可以速戰速決了!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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