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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六五


  可是一波未平,一波又起。就在那「轟隆」一聲剛剛響過,忽地聽得洞真子和洞冥子兩人,同時發出的一聲撕心裂肺的狂叫慘呼!

  原來洞真子在各人相繼作證的這段期間,他已經暗中凝聚真氣,衝開了被封的穴道。

  洞冥子也不是不知道師兄有自行解穴之能,但一來他想不到師兄能夠這樣快便把被封的穴道自行運氣衝開;二來他已制住師兄要害,即使他的穴道解開,料他也不敢反抗。是以並不怎樣加意提防。他那知道洞真子已經存了必死之心,等待適當時機與他一拼。

  洞真子等待的適當時機終於來到了。大炮炸裂,就在那驚天動地的爆炸聲中,洞真子突然發難!

  他一個肘捶向後猛撞,洞冥子是緊緊貼在他的背後的,這一捶撞正洞冥子的心窩。

  洞冥子大吼一聲,掌力盡吐。他的掌心是按著洞真子背心大穴的。這一下登時也把洞真子的五臟六腑全部震傷。兩人同時發出慘厲的呼嚎,在臺上跌了下來。洞真子只使出最後一點氣力,把師弟緊緊壓在下面,扼著他的喉嚨。洞冥子拔出劍來,刺進師兄小腹。

  慘變突然發生,近在咫尺的金逐流等人都沒料到。丹丘生連忙跑過去,把洞真子拉起來,只見洞冥子雙眼翻白,舌頭吐了出來,形狀十分可怖,顯然已是給扼死了。

  丹丘生一腳踢開洞冥子的屍身,立即掏出金創藥替師叔敷上。洞真子斷斷續續地說道:「丹丘生,我,我對不住你,你,你肯原諒我麼?」

  丹丘生道:「師叔,你千萬別這樣說,如今我只有更加尊敬你。」

  洞真子臉上綻出一絲笑容,說道:「好,好,你肯原諒我,我可以放心去了。」

  丹丘生叫道:「不,不,你的傷可以治好的,你別胡思亂想。」

  洞真子微笑道:「不,我知道我是不行了。本派最大的仇人是海蘭察,他不但累你受苦十八年,也是主謀害死你師傅的仇人。你別顧我,留點精力報仇吧!」聲音越說越微弱。說到「報仇」二字,終於咽下了最後一口氣。

  丹丘生心傷如割,但一滴眼淚也沒流下來。他強忍悲憤,說道:「師叔,我聽你的吩咐!」把洞真子的屍體放下,立即拔劍,沖上前去。

  混戰早已開始了!海蘭察的黨羽為數不少,此時還想糾合各路妖人,作困獸之鬥,大聲叫道:「你們為我出力,我不會忘記你們的好處。要官有官,有錢有錢!」

  但這些妖人,差不多一半以上是陽繼孟替他請來的,不約而同的心裡想道:「好漢不吃眼前虧,識時務者為俊傑。海蘭察如今是泥菩薩過江,自身難保。連陽繼孟和他那樣深厚的交情,也都不敢依傍他了。我何苦還為他賣命?」轉眼之間,跑了十之七八。剩下來的只是海蘭察自己帶來的心腹,以及少數利祿熏心的邪派妖人。

  快活張解開歐陽業的穴道,說道:「總算你還聽話,饒你不死,滾吧!」

  混戰已經開始,快活張雖然饒他不死,但他卻怕崆峒派的弟子還是不肯放過他,只好硬著頭皮逃到海蘭察這邊。

  海蘭察沉聲喝道:「你幹的好事!」歐陽業大吃一驚,顫聲說道:「統領明鑒,我,我是被逼得無可奈何的。」

  海蘭察布下的天羅地網被快活張破壞,不覺都遷怒到歐陽業身上,當下「哼」了一聲,說道:「在我提拔你做我的副手,貪生怕死,要你何用?」手起掌落,一掌把歐陽業的天靈蓋打開了天窗!歐陽業真是臨死也沒想到,敵人饒了他,他卻死在自己人手裡。

  海蘭察恨極了快活張,喝道:「臭賊,有膽的你莫跑!」身形疾起,向快活張撲去。

  快活張笑道:「你好香麼,我看你倒是比糞坑還要臭呢。嘿嘿,你既然知道我是小偷,卻來找我比武,那不是強人所難麼?要是我找你比賽偷東西,你比不比?」他嘻皮笑臉在海蘭察身邊竄來竄去,海蘭察輕功不如他,那裡抓得他住。

  猛聽得一聲大喝:「你要比武,我和你比。有膽的你也莫跑!」雙掌相交,「蓬」的一聲,震得已經走出百步開外的快活張,耳鼓都嗡嗡作響。

  快活張伸了伸舌頭。笑道:「海蘭察,你找到了好對手了,恕我不陪你玩啦!」

  原來這個和海蘭察硬拼了一掌的人,不是別人,正是武當派的長老雷震子!

  這霎那間,兩人都是不禁心頭一凜。海蘭察暗自想道:「這老匹夫已是八十高齡,想不到內力還是如此深厚。」雷震子心裡歎了口氣:「我到底是年紀老了,要是早三十年,我豈能容這賊子在我手底過得十招。」

  丹丘生趕了到來,喝道:「海蘭察,十八年前你害我不死,難得你親自送上門來,用不著我去找你算帳了!」

  海蘭察傲然說道:「很好,你要算帳,那就並肩子上吧!嘿、嘿,你們一位是武當派的長老,一位是崆峒派的新任掌門,海某縱然死在你們手裡,亦足自豪!」他明知雷震子決計不會和丹丘生聯手鬥他,但還是用言語擠兌。用意是要逼使丹丘生必須親口答應和他單打獨鬥。

  丹丘生果然說道:「雷老前輩,這廝是敝派的大仇人,我不只是要為自己報仇,還要給玉虛長老報仇的,請你讓給我吧。」雷震子鬥得興致方酣,笑道:「這廝約我比武,迄今勝負未分,你再待一會如何?」

  金逐流笑道:「雷老前輩,你已經贏了一招,怎還說勝負未分?比武可以點到即止,報仇則須一決死生,比武怎比報仇要緊?你已經贏了一招,也該讓給丹丘生了。」

  雷震子這才哈哈一笑,說道:「對,我真是老糊塗了。你不說,我都忘記我已經贏了一招了。不過,只是你說,不能算數,你是我的朋友,海蘭察會認為你幫我的。我要海蘭察親自說,剛才那一招算不算是輸了給我?」

  海蘭察很不服氣,但大敵當前,那有心情和雷震子鬥口,只好說道:「老前輩老當益壯,海某佩服得很。剛才那招是你贏了。」

  雷震子這才退下,哈哈笑道:「好,他已經認了輸,我也不為甚是了。丹丘生。讓你來和他算帳吧。」

  海蘭察忽道:「且慢!」

  丹丘生喝道:「有話快說,有屁快放!」

  海蘭察道:「咱們可得有話在先,你只是為崆峒派報仇,那麼,此事和崆峒派以外的人是並不相干的了?」

  丹丘生冷笑道:「你是怕我請我武林同道助拳嗎?那你可以放心,報仇大事,我是不會求助外人的。」

  金逐流道:「按說你是武林公敵,假如不是崆峒派找你報仇,我也不肯放過你的。但既然崆峒派找上了你,我就決不會動你一根毫髮。」

  海蘭察心想,只要金逐流與雷震子袖手旁觀,其他人都不足懼,於是又再問道:「你們崆峒派有數百弟子,你是意欲群毆,還是獨鬥!」

  丹丘生怒道:「我決不倚多為勝,但也不能輕易放過了你。要是我死在你的手裡,崆峒派的弟子當然還要找你報仇,但也只是和你單打獨鬥!」

  海蘭察道:「這算不算是你以掌門人的身份,對貴派弟子的命令?」

  丹丘生冷笑道:「不錯。你還有什麼顧慮麼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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