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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五五


  隱隱約約只聽得那軍官說道:「哎喲,何兄,你出手未免太重了,莫要把尊夫人打死才好,趕快看看她再說吧。」

  何洛恨聲說道:「打死這小賤人也就算了。」

  另一個軍官笑道:「怎的你毫無憐香惜玉之心,竟捨得打死貌美如花的妻子?」當然他並非真的要何洛「憐香惜玉」,而是繞個彎兒,向何洛打探緣由的。

  何洛說道:「你們不知,這小賤人已知道了我們的秘密,她如今已是把我當作殺父的仇人了。先別理她死活,咱們還要設法對付丹丘生呢!」

  前面那軍官道:「好,那我們馬上把丹丘生引來。你裝作尊夫人是被我們所傷,趕快和我們打架!」

  牟麗珠盡力支持,希望再聽他們說些什麼。可惜還是支持不住,神智漸漸迷糊,終於什麼也聽不見了。

  牟麗珠原原本本地說出當晚的遭遇,只是隱瞞了她和丹丘生初會時候的心情不提。說到這裡,突然停止。

  江上雲問道:「後來怎樣?」

  牟麗珠望了丹丘生一眼,說道:「那時,我已經暈了過去,後來的事,應該由丹丘生講了!」

  雷震子道:「對啦,牟姑娘已經說了,你還避忌什麼?」丹丘生若有所思,看樣子也似乎是還未拿定主意。

  牟麗珠緩緩說道:「我知道你要遵守對師傅的諾言,但我也知道你這諾言是有一個例外的。

  「你相信你的師傅可以約束住本門敗類,不讓他們勾結清廷,把崆峒派帶到自我毀滅的路上。你發誓,要是沒有這種情況發生,你就寧願背上叛徒的罪名,永遠不說出這件案子的秘密,在師傅的生前死後都是一樣。如今,你的師傅和洞玄子雖然都已死了,但你不願意見到的事情,恐怕還是難以避免,就要發生!倘有這種情況,令師傅也應允你可以說出來的!你還不說,更待何時?」

  這番話的意思很明白,洞玄子雖然死了,但在崆峒派的首腦人物之中,還是有人要走洞玄子的路!

  在場的俠義道人物,在聽了吉鴻的證供和牟麗珠的憶述之後,雖然亦已多多少少有此懷疑,但可還不敢肯定。如今突然由牟麗珠的口中說了出來,眾人都是不禁駭然震驚,也都是不覺把目光集中到洞真子和洞冥子的身上。

  洞真子變了面色,說道:「牟姑娘,這種話你可不能亂說。不錯,我是曾經同意邀請御林軍副統領歐陽業做本派客人,來此觀禮,但你可不能對此就說我和清廷勾結,說我要驅使和俠義道作對!」

  牟麗珠道:「我不是說你,我說的也不是這件事情!」

  洞真子道:「那你要說什麼?」牟麗珠道:「事情總會水落石出的,也總會有知道的人來說的。別的我讓他人來說,我只想先說我知道的一件事情。」

  洞真子道:「好,請說!」

  在洞真子和牟麗珠爭辯的時候,洞冥子作賊心虛,卻是不敢發言。此時他的面色越發灰白了。

  牟麗珠道:「當晚何洛請來謀害丹丘生的那兩個軍官,正是貴派某一個人的上賓,現在他們還沒出現,但用不了多久,他們一定會在此地現形!」

  雷震子連忙問道:「那兩個軍官,你已經知道了是什麼人嗎?」

  牟麗珠道:「當時我不知道,後來當然是知道了。一個是崆峒派掌門剛才所說的那個歐陽業。十八年前,他不過是御林軍中一個不大不小的官兒,如今則是貴為御林軍的副統領了。」眾人早已知道今日的崆峒門人之會,請歐陽業前來觀禮是出於洞冥子的主意,此時不覺都是想道:「原來他們早已有了淵源。」

  雷震子道:「另一個呢?」

  牟麗珠道:「另一個來頭更大,他是歐陽業的頂頭上司!」

  雷震子吃了一驚,說道:「是御林軍的統領海蘭察!」

  牟麗珠點了點頭,重複他的話道:「不錯,是御林軍的統領海蘭察!」

  雷震子呆了半晌,連聲說道:「這就對了,這就對了!」

  洞真子忐忑不安,試試他的口風:「什麼對了?」

  雷震子道:「暗算貴派長老玉虛子的一定就是這個海蘭察了!清廷鷹爪之中,只有他有此功力。我真是老糊塗,竟然一直沒有想起此人。」

  洞真子道:「老前輩的猜測想必不會錯的。不過,那個疑凶,現在可還沒有抓到。」弦外之音,實際是說,雷震子的「猜測」,只是猜測而已。

  雷震子道:「貴掌門不必心急,牟姑娘剛剛說過,這兩個人不久定會在此現形。我相信她的話是不會隨便說的。咱們等著瞧吧!現在先請丹丘生說明當晚的真相。」

  洞真子道:「我倒想先和牟姑娘說的敝派的那個『某一個人』是誰?」

  牟麗珠道:「我現在說出來,貴掌門也會以為我只是『猜測』而已。不如等到海蘭察和歐陽業現形之後,再說不遲。或許說不定他們還會自己招供呢。」

  洞冥子情知已是難免「現形」,反而沒有前些的驚慌了。他心裡暗自想道:「聽這丫頭的口氣,似乎海蘭察和歐陽業一定會被抓到似的。歐陽業我不敢擔保,以海蘭察的武功,如何能落在他們的人手上?就在此處,海蘭察的人也不會放過他們的人。而且海蘭察早已有了安排,即使當真打不過他們的人,也還有最後一著險棋可走!」他橫了心腸,索性沉著臉一語不發,任憑眾人對他猜疑。

  金逐流道:「樹大有枯枝,貴派縱有一兩個像洞玄子那樣的不肖弟子也不足為奇。貴掌門也無須顧慮我們會把事情牽連到你的身上。」

  原來金逐流早已看出洞真子和洞冥子並不完全一樣,雖然這件案子,洞真子或許亦是知情,但大概還不會是和洞冥子同謀。看來他多半只是受了洞冥子的挾制而已。金逐流說出這番話,是有意「安撫」洞真子的。

  洞真子稍稍放下點心,暗自想道:「好在他們還信得過我。倘若當真到了自身難保之時,我也只好不理洞冥子了。」於是說道:「好吧,丹丘生,既然大家都希望你說出本案真相,那你就說吧。」

  丹丘生長歎一聲,說道:「十八年來,我但望能夠保全師門聲譽,想不到還是有今日之事發生,連最愛護我的玉虛太師叔也命喪鷹爪之手。事已如斯,我是不能不說了。

  「不錯,我是做夢也想不到何洛會謀害我,但事前卻也並非毫不知情。在我準備陪何洛前往米脂迎親的前夕,有一個人悄悄來找我。這個人是天下第一神偷快活張。

  「他告訴我一個消息,說是江湖上著名的獨腳大盜吉鴻,已經在我們前往米脂的這條路出現。據他打探到的風聲,很可能就是要劫牟小姐的嫁妝。

  「吉鴻是獨腳大盜,攔途搶劫,本是毫不稀奇的事。不過牟小姐是何洛的未婚妻,他決不會不知,他竟敢太歲頭上動土,那就有點稀奇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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