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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五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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牟麗珠緩緩說道:「我知道你要遵守對師傅的諾言,但我也知道你這諾言是有一個例外的。 「你相信你的師傅可以約束住本門敗類,不讓他們勾結清廷,把崆峒派帶到自我毀滅的路上。你發誓,要是沒有這種情況發生,你就寧願背上叛徒的罪名,永遠不說出這件案子的秘密,在師傅的生前死後都是一樣。如今,你的師傅和洞玄子雖然都已死了,但你不願意見到的事情,恐怕還是難以避免,就要發生!倘有這種情況,令師傅也應允你可以說出來的!你還不說,更待何時?」 這番話的意思很明白,洞玄子雖然死了,但在崆峒派的首腦人物之中,還是有人要走洞玄子的路! 在場的俠義道人物,在聽了吉鴻的證供和牟麗珠的憶述之後,雖然亦已多多少少有此懷疑,但可還不敢肯定。如今突然由牟麗珠的口中說了出來,眾人都是不禁駭然震驚,也都是不覺把目光集中到洞真子和洞冥子的身上。 洞真子變了面色,說道:「牟姑娘,這種話你可不能亂說。不錯,我是曾經同意邀請御林軍副統領歐陽業做本派客人,來此觀禮,但你可不能對此就說我和清廷勾結,說我要驅使和俠義道作對!」 牟麗珠道:「我不是說你,我說的也不是這件事情!」 洞真子道:「那你要說什麼?」牟麗珠道:「事情總會水落石出的,也總會有知道的人來說的。別的我讓他人來說,我只想先說我知道的一件事情。」 洞真子道:「好,請說!」 在洞真子和牟麗珠爭辯的時候,洞冥子作賊心虛,卻是不敢發言。此時他的面色越發灰白了。 牟麗珠道:「當晚何洛請來謀害丹丘生的那兩個軍官,正是貴派某一個人的上賓,現在他們還沒出現,但用不了多久,他們一定會在此地現形!」 雷震子連忙問道:「那兩個軍官,你已經知道了是什麼人嗎?」 牟麗珠道:「當時我不知道,後來當然是知道了。一個是崆峒派掌門剛才所說的那個歐陽業。十八年前,他不過是御林軍中一個不大不小的官兒,如今則是貴為御林軍的副統領了。」眾人早已知道今日的崆峒門人之會,請歐陽業前來觀禮是出於洞冥子的主意,此時不覺都是想道:「原來他們早已有了淵源。」 雷震子道:「另一個呢?」 牟麗珠道:「另一個來頭更大,他是歐陽業的頂頭上司!」 雷震子吃了一驚,說道:「是御林軍的統領海蘭察!」 牟麗珠點了點頭,重複他的話道:「不錯,是御林軍的統領海蘭察!」 雷震子呆了半晌,連聲說道:「這就對了,這就對了!」 洞真子忐忑不安,試試他的口風:「什麼對了?」 雷震子道:「暗算貴派長老玉虛子的一定就是這個海蘭察了!清廷鷹爪之中,只有他有此功力。我真是老糊塗,竟然一直沒有想起此人。」 洞真子道:「老前輩的猜測想必不會錯的。不過,那個疑兇,現在可還沒有抓到。」弦外之音,實際是說,雷震子的「猜測」,只是猜測而已。 雷震子道:「貴掌門不必心急,牟姑娘剛剛說過,這兩個人不久定會在此現形。我相信她的話是不會隨便說的。咱們等著瞧吧!現在先請丹丘生說明當晚的真相。」 洞真子道:「我倒想先和牟姑娘說的敝派的那個『某一個人』是誰?」 牟麗珠道:「我現在說出來,貴掌門也會以為我只是『猜測』而已。不如等到海蘭察和歐陽業現形之後,再說不遲。或許說不定他們還會自己招供呢。」 洞冥子情知已是難免「現形」,反而沒有前些的驚慌了。他心裏暗自想道:「聽這丫頭的口氣,似乎海蘭察和歐陽業一定會被抓到似的。歐陽業我不敢擔保,以海蘭察的武功,如何能落在他們的人手上?就在此處,海蘭察的人也不會放過他們的人。而且海蘭察早已有了安排,即使當真打不過他們的人,也還有最後一著險棋可走!」他橫了心腸,索性沉著臉一語不發,任憑眾人對他猜疑。 金逐流道:「樹大有枯枝,貴派縱有一兩個像洞玄子那樣的不肖弟子也不足為奇。貴掌門也無須顧慮我們會把事情牽連到你的身上。」 原來金逐流早已看出洞真子和洞冥子並不完全一樣,雖然這件案子,洞真子或許亦是知情,但大概還不會是和洞冥子同謀。看來他多半只是受了洞冥子的挾制而已。金逐流說出這番話,是有意「安撫」洞真子的。 洞真子稍稍放下點心,暗自想道:「好在他們還信得過我。倘若當真到了自身難保之時,我也只好不理洞冥子了。」於是說道:「好吧,丹丘生,既然大家都希望你說出本案真相,那你就說吧。」 丹丘生長嘆一聲,說道:「十八年來,我但望能夠保全師門聲譽,想不到還是有今日之事發生,連最愛護我的玉虛太師叔也命喪鷹爪之手。事已如斯,我是不能不說了。 「不錯,我是做夢也想不到何洛會謀害我,但事前卻也並非毫不知情。在我準備陪何洛前往米脂迎親的前夕,有一個人悄悄來找我。這個人是天下第一神偷快活張。 「他告訴我一個消息,說是江湖上著名的獨腳大盜吉鴻,已經在我們前往米脂的這條路出現。據他打探到的風聲,很可能就是要劫牟小姐的嫁妝。 「吉鴻是獨腳大盜,攔途搶劫,本是毫不稀奇的事。不過牟小姐是何洛的未婚妻,他決不會不知,他竟敢太歲頭上動土,那就有點稀奇了。 「快活張繼續說道:『還有更稀奇的是,吉鴻要劫牟小姐之事是他的一個黑道的朋友洩漏的,這個人本來想約吉鴻做另一件案,去關外劫一幫參客。』吉鴻對他說道,我要發的大財,比劫十幫參客都多得多,恕我不奉陪了。那人知道有個神秘的客人前兩晚曾來找過吉鴻,問他是誰,吉鴻卻不肯說。問他是否這個客人約他去做『大案』,他笑而不言。 「那人在吉鴻房間的牆壁上發現九個小小的窟窿,他也是個武學行家,一看就知是利劍所刺的痕跡。 「快活張說道,吉鴻這個黑道上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,他把這件事情告訴我,我也曾到吉鴻的住處去觀看過,那時吉鴻已經出發,不在家中。我可以仔細觀看,觀看之後,很是懷疑,這似乎是崆峒派的連環快劍造成的痕跡。 「快活張問我,會使連環奪命劍法的崆峒派子弟有多少人?我說只有洞冥師叔,我和何洛。這個月來,洞冥師叔從未離山,剩下來的只有一個何洛。 「當時快活張就曾懷疑,是不是何洛怕我和他爭奪掌門,要假手吉鴻來害我呢?但我不信。」 丹丘生繼續說道:「快活張得到這個消息,便即親自出馬查探吉鴻行踪,果然在前往米脂的路上,發現他的踪跡。把幾件事情連串起來,仔細推敲,快活張認為,吉鴻要做的『可發大財』的案子,十九恐怕是要劫牟小姐的嫁妝了。只劫嫁妝還不打緊,內中恐怕還有陰謀,是何洛串通了他謀害我的。 「我多謝這位前輩對我的關懷,心裏卻認為他的看法未免太過多疑,我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何洛會串通了強盜來害我的。 「唉,待到事情過後我才知道,他們的陰謀實在是比快活張所懷疑的還更嚴重。他們謀害我還不僅是為了要幫何洛取得掌門之位,而是要把崆峒派變成依附朝廷的黑幫!在何洛的背後還有海蘭察和歐陽業。這些內情,快活張當時都還是未曾知道的。 「快活張好像知道我的心思,說道:『我知道你是不會相信的,但縱然你不相信,你也千萬不可把我剛才告訴你的消息,說給何洛知道。』我答應了他,他才放心離去。」 講完了快活張向他報訊這件事後,開始進入正題,丹丘生講到那晚的遭遇了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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