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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五三


  「那人似乎笑劉媽問得愚蠢,說道:這還用問,當然是為朝廷暗中效力了。

  「劉媽再問:你剛才說何洛已經請了幫手,他請來的是些什麼人?

  「那人說道:你為什麼要知道這個秘密?

  「劉媽說道:我是替主母問的。要是幫手的本領高強,她也可以放心一些。萬一她下毒不成,有本領高強的幫手,那就還可以克制得住丹丘生。否則我真有點擔心主母反而會傷在丹丘生劍下,我曾聽說丹丘生的劍術是崆峒派中數一數二的啊!

  「那人好像相信劉媽是出於對主母的忠心,於是說道:我知道的三個人,一個是江湖上著名的獨腳大盜吉鴻,還有兩個……他壓低聲音說道:是御林軍的高手。

  「劉媽又問:那兩個御林軍高手是誰?

  「這一問,那人可不肯回答了。可能是因為劉媽問得太多,他驀地起了疑心,說道:有這樣三個人物做幫手,已是足以令你主母安心了,你為什麼要知道得如此詳細?

  「劉媽知道他不肯再說,當下哈哈一笑,說道:我不是為那賤人擔心,我是為小姐擔心。好,幸虧你告訴我這許多,我,我可以……

  「她話猶未了,那人已嚇得跳了起來,喝道:原來你,你是奸細!立即拔劍要殺劉媽。

  「據劉媽說,那人會使崆峒派的連環奪命劍法,在劍術上的造詣還相當不錯呢。料想當是洞玄子的得意弟子。

  「不過他縱然是洞玄子的得意弟子,畢竟還是比不上劉媽數十年的功力。他殺劉媽不成,反而給劉媽殺了。」

  聽得牟麗珠說至此處,臺上的洞真子和洞冥子不覺都是心頭一震,面有異色。但由於台下的人都在留心靜聽牟麗珠的講述,對他們的神色並沒有注意。

  崆峒派現任掌門洞真子不覺暗自想道:「原來大志的失蹤,是這麼一回事情,洞冥師弟卻一直瞞著我!」

  洞冥子則是四分吃驚,六分歡喜,暗自想道:「原來大志竟是命喪在牟家一個老奶娘手裡。但不幸中之幸,幸虧她們直到如今,還未知道大志的底細。」

  原來那次給洞玄子送密信的人名叫郝大志,這個郝大志卻並非洞玄子的弟子,而是洞冥子的俗家弟子。洞冥子對他的看重,是還在如今他的大弟子大石道人之上的。那時郝大志已經學成出道,他是俗家弟子,不用住在清虛觀,但每年也總要來幾次的。他一去不回,洞冥子亦已猜想得到他是送命的了,但未得確實的消息,十八年來,卻是難免一直提心吊膽,不知他是否落在對方手裡留作活口,如今聽得他這得意弟子早已死掉,方始放下心上這塊石頭。

  牟麗珠講完了這件案中案之後,長歎一聲,說道:「劉媽對我的忠心,對我的恩德,我是永遠也無法報答她了!

  「我要暫且不按時間前後,提前說一說劉媽為我的壯烈犧牲。韓紫煙這賤人把我『遣嫁』之後,按照原定的計畫,藉口要回娘家,把家裡的僕人全部遣散,只留下一個劉媽,猜想她准是對劉媽早已起疑,要留下她盤問口供的。

  「劉媽猜想也明知她的用意,但劉媽卻不願逃走,她為了替我爹爹報仇,我已脫出虎口,就不顧一切的和那賤人動起手,但可惜她報仇不成,卻給那賤人殺了。這是事情過後,我悄悄回過一次家鄉,打聽到的。可憐劉媽為我,屍骨無存,我要找那賤人為她報仇,也找不著!」

  聽至此處,眾人都是不禁為這忠僕慨歎籲嗟,只有洞冥子越發安心,暗自得意。

  雷震子待眾人籲嗟過後,說道:「牟姑娘請你回到正題來吧,後來怎樣?」

  牟麗珠繼續說道:「那晚劉媽回來,告訴我他們安排要殺丹丘生的事,我這才更進一步明白了他們的陰謀。

  「起初我還不知道何洛是否與他父親同謀,此時方知,何洛的心狠毒辣,實是不在他父親之下。他們父子同謀,不僅要殺害我們父女,還要謀害他們本派的丹丘生!

  「我本來的計畫是中途逃走的,在知道他們的陰謀之後,我這計畫也是不能不放棄了。我必須在途中找個機會,把他們的陰謀告訴丹丘生,不能只顧自己逃跑!

  「可是我卻沒法找到這個機會。一路上何洛與丹丘生形影不離,而我又是何洛未婚妻的身份,怎能不顧嫌疑,去找丹丘生單獨出外說話?

  「日子一天過了又是一天,走了三天我還未曾和丹丘生交談過半句。何洛串通了的那些強盜,每一天都有可能來到,到來謀害丹丘生的。我怎麼辦呢?

  「第三天我們到了一座古廟歇宿。那天是天色未晚,何洛就藉口說是前面恐怕找不到宿頭,要大家提前歇息。

  「我不覺起了疑心,莫非他們就是約定了在今晚動手?我下定決心,無論如何,今晚非得引開丹丘生不可!

  「約莫三更時分,我悄悄起來,到他們同住的那一間房窗外偷窺,只見丹丘生尚未睡覺,獨對枯燈,支頤默坐,好像在想什麼。何洛則已發出鼾聲。我心裡暗喜,這可正是一個好機會呀。於是我輕輕撕開窗紙。

  「不料就在此時,何洛和丹丘生同時跳了起來,喝道:『什麼人?』我這才猛然省悟,何洛是假裝熟睡的。他約了兇手,怎能安心睡覺。

  「幸虧我早已想好了第二套辦法,我立即低聲說道:『我聽得有夜行人的聲息,你們趕快幫我追賊!』

  「何洛咦了一聲,說道:我怎麼聽不見?喂,你先回來,別去追吧!

  「那時我還未曾知道,原來他是約了吉鴻來擄劫我的,必須把我留在廟中,他才有機會充當勇救妻子的英雄。

  「何洛果然發了急跑出來追我,丹丘生也跟他出來。我故弄玄虛,加快腳步,哎喲一聲叫道:『好呀,好大膽的小賊,竟敢用暗器打我!非捉住你不可!』

  「我知道丹丘生的輕功在何洛之上,他以為我中了暗器受傷,一定會飛快的先跑來救我的。此時我和他們的距離少說也有百步之遙,黑夜中他們也看不清楚前面的情形,連何洛也想不到我這是弄假。他一面追一面叫喊,你是受了傷嗎?受了傷還不趕快回來!

  「果然不出我所料,丹丘生先追上我!」

  說至此處,那天晚上的情景歷歷如在目前,牟麗珠那本是冷若冰霜的臉上,不知不覺現出一抹輕紅。

  ***

  丹丘生像風一樣掠過來。追上了她了,貼近她了!

  她跑得很快,她的心跳得更快。

  雖然已經同行了三天,但在路上她是乘著馬車的,只有上車下車的時候,才見得著丹丘生。而丹丘生又總是和何洛形影不離的。她一來為了憎恨何洛,不願把目光投向他們。二來也是為了避嫌,是以雖然同行三天,她可從未「正視」過丹丘生。

  她第一次看清楚了丹丘生的相貌。啊,原來丹丘生是這樣一個英俊而又本領高強的少年。

  這也是她第一次和一個「陌生的」男子單獨在一起。

  這個男子,她的父親本來是有意將她許配給他的。唉,恨只恨錯配了姻緣,要是她的父親當初肯堅持原意的話,她這一生的命運,可能就大大不同了!

  但此際,她的心跳,她的面紅,倒不是為了她自己也還未曾感覺得到的初茁情苗,而是為了目前她的這個身份,不知如何向丹丘生措辭才好。

  她心裡十五個吊捅,七上八落,腳步也不覺一步高一步低,突然一個踉蹌,險些跌倒。看來更像是受了傷了。

  丹丘生忙將她扶穩,問道:「牟姑娘,你怎麼啦?是受了傷嗎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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