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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四〇


  孟華一來不忍,二來想他說出背後指使的人,便道:「好,我姑且饒你一命,只要你肯把老實話說出來。」

  那知龍木公話猶未了,孟華也還未來得及趕到他的身前,忽聽得波的一聲,也不知是那裡飛來的一顆石子,恰好打中龍木公的太陽穴,登時送了他的性命。

  雷震子怒道:「這分明是殺人滅口,哼,此案越來越可疑了,洞真道長,你可得查究才行!」

  洞真子道:「我當然要查究的!」佯作震怒,叫眾弟子徹查,擾攘一番,結果當然也是查不出兇手。

  洞真子作出無可奈何的神氣,說道:「龍木公仇家甚多,有人趁這機會暗殺他也是有的,未必與本案有關。唉,暗算我們玉虛長老的兇手如今也還沒查到呢。我自愧無能,只有請各位武林同道日後幫忙了。」言下之意,比較起來,追查殺害龍木公的兇手,還是次要的了。既然難以即時緝凶,只有留待他日。今日這個大會,則非繼續進行不可。

  他以崆峒派掌門人的身份說話,雷震子等正派人物雖然覺得他未免有給那「幕後人」開脫之嫌,卻也不便當眾駁他。但眾人卻也不禁暗暗起疑,疑心那「幕後人」就是洞冥子。只有孟華知道真正的「幕後人」是誰,但此際也還未是說出來的時機。

  一場不大不小的風波過後,審訊丹丘生一案繼續進行。

  孟華回到臺上,說道:「稟掌門,龍木公已經試過我的天山劍法,太師叔可以相信我是唐掌門的代表了吧?」

  洞真子道:「我早已相信你了。不過經此一戰,讓大家都相信你,你也不算白費氣力。如今你要說的話都已說了,你退下去吧。我自有分數。」這幾句話倒是說得似乎公道,孟華行了一禮,便即退下。

  金逐流上前向洞真子道賀:「可喜貴派出了這樣一位少年豪傑!」

  洞真子冷冷說道:「他現在還不能算是本派弟子呢。而且縱使他的師傅丹丘生無罪的話,我們也不敢委屈天山派的記名弟子列入門牆!」

  雷震子道:「像孟少俠這樣的例子,是武林極為罕見的。他身兼數派之長,點蒼派的段仇世,崆峒派的丹丘生,都是他的師傅。丹丘生目下雖名份未定,但傳給他的總是崆峒派的武功,至於貴派是否願意把他收列門牆,那又是另一回事了。如今他又得唐經天認為天山派的記名弟子,(金逐流在旁插口道,他還有家傳的武功呢。他的父親是孟元超孟大俠!)像這樣例子,我以為可以由他自己選擇,在師承各派之中,歸依一派;也可以融會各派之長,自創一派。或者雖不自創一派,但也不隸屬任何一派,只敘所傳武學的淵源。像他這樣在武林中百年難遇的少年英俠,貴派與他有過淵源,亦已足引以為榮了。」

  這段話雖然說得不是十分明顯,但誰也聽得出來,是和洞真子剛才說的那幾句話針鋒相對的。弦外之音,以洞真子作為掌門的崆峒派,還不配有這樣的好弟子呢。

  雷震子是武當派的前任掌門、武當派現今碩果僅存的長老。他的地位和玉虛子在崆峒派的地位大致相似。這次崆峒派邀請前來觀禮的貴賓之中,也以他的輩份最尊,年紀最大。是以洞真子聽了他的話,雖然滿不是味兒,卻也不得不勉強笑道:「多謝雷老前輩對一位和敝派有點關係的後起之秀的誇讚。但話說回來,也總得等待丹丘生這案定了之後,才談得到他和敝派該屬何種關係。」說罷重申前議:丹丘生雖有段仇世和孟華替他辯護,但也只能減掉兩項罪名,對案情本身無關宏旨。他要洗脫罪嫌,就必須自己提出證據分辯,或者是有人能夠證明他的無辜。

  洞真子雖說是「無關宏旨」,但經過了段孟二人替丹丘生辯護之後,情況其實已是起了頗大的變化,變得有利於丹丘生,不利於洞冥子了。在此之前,雖然有人為丹丘生呼冤,但也有不少人相信洞冥子指控的。但現在與會之人,包括崆峒派的弟子在內,均已不禁對洞冥子起了疑心。因為他們的辯護,最少可以證明,洞冥子曾經說了兩個謊言。

  另一個影響是,崆峒派眾弟子在目睹孟華的驚人武功,尤其是他一人能使本派絕技連環奪命劍法之後,不禁都會想到:徒弟如此,師傅可知。怪不得玉虛長老要提名丹丘生做繼任掌門的人選了。孟華學兼各派,他可能不被認為只屬崆峒派的弟子,丹丘生卻是純粹崆峒派的武功的。只要他能洗脫罪嫌,他就有資格被立為掌門。他一做掌門,孟華也就多半願意做崆峒派的弟子了。

  另一方面,洞真子和洞冥子也是各懷心事,洞真子是一則以喜,一則以懼。喜者是經過今日之事,「師弟面皮再厚,料也無顏敢做掌門。」懼者是丹丘生倘若得脫罪嫌,他的聲望勢必超乎自己。洞冥子把丹丘生師徒恨得如同刺骨,心裡想道:「為今之計,只有快刀斬亂麻,先把丹丘生定了罪。然後我和海蘭察聯手,對付孟華這小子。大不了我拼著和所謂名門正派鬧翻,索性率領本支弟子歸順朝廷,縱然做不了掌門,也有高官可做。」

  主意打定,洞冥子便即說道:「師兄,丹丘生早已聲明他不自行分辯,如今也沒人出頭替他辯護了,還不定罪,更待何時?」不想給丹丘生繼任掌門,這是他們師兄弟共同的心事。於是洞真子假惺惺地說道:「好,我再問一次,要是沒人替丹丘生辯護的話,我就要處他以應得之罪了。」

  正當他要「宣判」之時,忽聽得有人叫道:「且慢!」

  只見一行人飛步跑來,跑在最前面大叫「且慢」的是個英俊少年。不認識這少年的趕忙打聽:「這人是誰?」「啊,你還不知道嗎,他就是江大俠的二公子,金大俠的大徒弟江上雲呀!」

  不過令得眾人大為驚愕的還不僅僅是江上雲的突如其來,而且是由於和他同來的這幾個人。

  在江上雲後面是天山派的弟子丁兆鳴和一個美貌的少女,還有一個面有傷疤的漢子,他是被丁兆鳴拖著跑的,這模樣好像是押解囚犯!

  登時有人叫了起來:「啊呀,這漢子不就是少林寺的叛徒吉鴻嗎?」「那少女是誰?」「我知道。她是福州虎威鏢局鄧老鏢頭的女兒鄧明珠。丁兆鳴是她師叔。」至於丁兆鳴,則因為認識他的人很多,早就有識者說出來了。

  丁兆鳴把吉鴻押解到場,大為驚喜的除了少林寺的兩位高僧之外,就是孟華了。

  孟華這才放下了心上一塊石頭,想道:「漪妹沒有騙我,他們果然沒有遭那妖婦的毒手。看這情形,江二哥和鄧姑娘也是『孟光已接梁鴻案』了。唉,只不知漪妹現在怎樣?快活張一直沒有提她,恐怕她還是在那妖婦之手吧?」

  忽聽得金逐流叫道:「小心暗器!」話猶未了,只聽得叮的一聲,江上雲已是揮劍把一枚石子打落。那枚石子本是打吉鴻的,江上雲反手揮劍,就像背後長著眼睛一般。與此同時,丁兆鳴放開吉鴻,躍入人群,把一個人捉住。正是:

  案結終須分皂白,殺人滅口豈能容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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