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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六八


  高手搏鬥,只爭毫釐。孟華這一劍沒能傷著對方,心中暗暗叫聲可惜,可也不能再行冒險躁進了。說時遲,那時快,他在半空中一個鷂子翻身,身形已是落在三丈開外。

  他的那匹坐騎乃是久經訓練的名駒,一見主人脫險立即奔到他的眼前。待到勞超伯驚魂稍定,轉過身來,孟華早已跨上坐騎,跑得遠了。

  孟華伏在馬背上只覺渾身無力,好在他的坐騎不用主人駕馭,便會擇路奔逃。直到跑出數裡開外,孟華方始漸漸恢復精神。想起适才驚險的情形,不由得暗暗叫了一聲:「好險,要不是爹爹教我這招雲麾三舞,勞超伯這老賊又中了我的驕敵之計,只怕我此際還是未必能夠脫身。」

  原來他最後使的這招「雲麾三舞」,以刀法化為劍法,正是孟家快刀中敗中求勝的一記絕招。在此之前,他接連使了十數招虛招,那正是驕敵之計,令得對手在那瞬息之間難以分清虛實。

  殊不知孟華固然是驚魂未定,勞超伯也是猶有餘悸。「好在這小子給我嚇跑,要是他再鬥下去,誰勝誰負實難逆料。我縱然能夠擒他,只怕也要身受重傷了。」

  孟華繼續趕路,草原上又是不見人跡了。他的心裡卻不由得起了一個疑團:「勞超伯為什麼會在杳無人煙的回疆西部出現,這條路又不是去大熊部的,他在這裡出現,有何圖謀。」

  跟著來的兩天,天氣都不大好,陰雨連綿,第三天方始放晴。草原泥土鬆軟,他的坐騎一來連日賓士,二來由於地上潮濕,跑得沒有以前快了。不過當然也比尋常的健馬快得多。

  這日他在上坡的時候,忽然看見一個僧人在路口盤膝而坐,垂首閉目,紋絲不動,狀如入定。這僧人鬈髮髯須,高鼻深目,臉如黑灰,一看就知不是漢人,也不像當地的回人。走得近了,孟華又發現他的頭頂有嫋嫋的白氣升騰,不禁頗為奇怪:「不知他練的是什麼怪異的內功?」

  這狀如「入定」的番僧不知是否給馬蹄踏地的聲音驚醒過來。突然張開眼睛,眸子精光四射,向著孟華,裂開大嘴,發出怪笑。

  本來在這罕見人跡的地方,能夠碰上一個人總是值得歡喜的事情,但這僧人奇形怪狀,孟華卻是不能不有戒心。

  「莫要又是一個勞超伯?」孟華暗自想道。他有過給勞超伯纏鬥的經驗,不願招惹這個僧人,打了個寧願「避之則吉」的主意,那知這僧人卻還是要來招惹他。他要避也避不了。

  孟華撥轉馬頭,舍正路不走,策馬跑上山坡,正在快馬加鞭之際,忽覺勁風颯然,一團黑影已是從他旁邊掠過,攔住他的馬頭。正是那個奇形怪狀的僧人。

  雖說是在連日雨後的上坡路上,他的坐騎跑得不如平常之快,但也還是要比普通的健馬快得多的。這個番僧居然能夠徒步追上他的坐騎,令得孟華也是不禁大吃一驚了。

  那匹馬跑得正急,一見有人擋在前頭,登時四蹄離地,便要在那番僧的頭頂上跳過去。番僧舉起手中的竹杖一攔,托著馬的前蹄。說出來也令人不敢相信,這駿馬一沖之力何止千斤,竟然給小小一根竹杖硬生生的逼退回去!在這剎那間,孟華本來正是害怕傷了那個僧人的,不料卻是給他鬧了個人仰馬翻。孟華又驚又怒,慌忙一個鯉魚打挺,跳將起來,喝道:「你幹什麼?」

  那番僧陰陽怪氣地笑道:「沒什麼,我只想向小居士化個緣!」說的是生硬的漢語,不過也還說得清楚。

  那匹馬在地上打個滾也爬起來了,它似乎甚通靈性,知道那個番僧的厲害,雖然向他發出憤怒的嘶鳴,卻是不敢走近,孟華見坐騎沒有受傷的跡象,這才放下心上一塊石頭。

  「化什麼緣?」孟華喝道。

  那番僧笑道:「老僧餓了兩天,本來想請你施捨這匹馬給我果腹的,但這匹馬很不錯,現在我又不想吃它了。」

  孟華說道:「啊,原來你是肚饑,我有食物,施捨給你就是。你要吃馬肉,想必是不戒葷腥的了。」他的背囊裡還有從天狼部帶來的肉脯和糌粑。那番僧吃了他的食物,笑道:「說老實話,挨餓我不怕,我少說也可挨個十天八天,不會死的。只是缺少一個伴兒,甚感寂寞。」

  孟華說道:「那我可沒法陪了,我要趕路。」

  那番僧道:「你要趕往那兒?」孟華道:「我要往天山。」他正要回頭來跑上山坡找他的坐騎,番僧哈哈一笑,卻已攔住他的去路,說道:「那正好啊!」

  孟華道:「什麼正好?」那番僧道:「我也正是要上天山。」孟華說道:「我不能和你結伴同行。」

  番僧冷冷說道:「不行也得行!我還要向你化緣呢。」孟華怒道:「你這人怎的如此貪得無厭,我已經施捨了東西給你吃了。」

  番僧笑道:「你說得對了,我想要的東西,從來就是得不到手絕不甘休的。」

  孟華無名火起,說道:「好,你要怎樣?」

  那番僧道:「我要你這匹馬,雖然不想吃它,給我做坐騎倒是正好。」

  孟華怒道:「你倒想得很美,可惜我只有一匹坐騎,不能讓給你。」

  番僧道:「我還沒完呢,你聽著,我不僅要你的坐騎,我還要你這個人。」

  孟華給他纏得啼笑皆非,說道:「你要我做什麼?」

  番僧說道:「我要你跟我做個小和尚,服侍我這個老和尚。哈,那麼我又有馬騎,又有人服侍,一路上不愁寂寞,豈不美哉!」

  孟華又是好氣,又是好笑,說道:「你這是做白日夢!給我滾開!」

  番僧說道:「你跟我做小和尚不會吃虧的,老僧有很多本領,隨便教你一些,你就一生受用不盡了。我看你腰懸長劍,想必也懂得一點武功吧?那你跟我正好,我可以收你做記名弟子。」

  孟華給他糾纏不清,情知不動手是不行的了。於是唰的拔出長劍,喝道:「好,那你就讓我看看你的武功吧!」

  番僧舉起竹杖,撥開他的長劍,說道:「原來你果然是有兩下子,好,那麼咱們先說好,要是你輸了給我,你就得拜我為師。」

  孟華懶得答話,唰唰唰連環三劍,一氣呵成。他急於要把這番僧迫開,所使的三招,劍勢淩厲之極。不過拿捏得卻是甚有分寸,劍鋒只是指向他的要害,並非真個施展殺手。

  只聽得叮叮數聲,孟華這淩厲之極的三招,竟然給對方的一根竹杖輕描淡寫地挑開了。這根竹杖也真奇怪,顏色碧綠,堅如金石,孟華的寶劍竟是削之不斷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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