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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六八


  尉遲炯見酋長侃侃而辯,不覺也是有點思疑不定,說道:「不錯,他剛才是喝過一杯血酒。」

  酋長佔了上風,越發裝腔作勢地說道:「這位小哥沒有看見,恐怕他還不敢相信,我再喝一杯給他看看。」

  尉遲炯巴不得這只是一場誤會,正要替孟華賠罪,再與酋長「歃血為盟」。忽地有一個人搶上前來,拿起那一杯血酒,一喝而盡。

  這個不速之客正是剛才在外面吵鬧的那個蘇合。

  酋長喝道:「蘇合,你反了麼?你是格老還是我是格老?我和尉遲大俠歃血定盟,你來搶喝血酒,這是什麼意思?」

  蘇合冷冷說道:「你要喝酒,我斟給你喝,喝吧!」說話之間,已是提起那個酒壺,斟了滿滿一杯,遞到酋長唇邊,就要逼他喝下。

  酋長面色大變,噹啷一聲,酒杯碎成片片。

  蘇合冷冷說道:「你這巧妙機關,瞞得過尉遲大俠,瞞不過我。尉遲大俠,你來看看。」

  原來這個酒壺乃是分開兩格的,上面一格裝的是毒酒,下面一格卻是普通的葡萄美酒,壺柄裝有機關,一按機關,斟出來的就是毒酒。

  酋長面如死灰,破口大罵:「蘇合,我待你不薄,你卻反我,真是豈有此理!」

  蘇合朗聲道:「不錯,我是反了!反你的不僅是我一個,你睜大眼睛看看吧,大家都進來!」

  客廳的大門早已給蘇合打開,他帶來的人一擁而進,把客廳都擠滿了。其中有七八個還是酋長親信的衛士。

  蘇合緩緩說道:「哈薩克族正要同心抵禦強敵,你卻私通滿州韃子,這才真是豈有此理!」跟著說道:「剛才跑掉的兩個奸細,他是早已知道他們的身份的。他和奸細陰謀毒害尉遲大俠,這也是早就商量好的!」

  酋長強辯道:「你是胡說,你是那裏聽來的謠言?」

  蘇合冷笑道:「你雖然沒有告訴我,還是有人告訴我的。這幾個人是你的心腹,他們總不至於造你的謠言吧?」

  凍僵了的那班酋長的隨從,在室中生火之後,此時已是漸漸好轉,坐起來了。給蘇合指為酋長心腹的那幾個人連忙說道:「格老,你可怪不得我們背叛你,你做的事,委實是太不應該!」其他的人一看大勢已去,為求自保,也都異口同聲地指責酋長的不是。一唱百和,立即就有人倡議罷免酋長,改推蘇合繼位。

  酋長一聲長嘆,說道:「想不到今日我竟是眾叛親離,蘇合,但望你念我往日待你不薄,饒我一命。」

  蘇合冷冷說道:「眾叛親離,這是你自作自受!怎樣處置你,可得待眾人公決!」

  當下蘇合立即命人把族中的長老請來,與其他有職守的人開一個臨時緊急大會,商議廢立之事。尉遲炯自是不便參加,趁這空暇的時間,和孟華各述別後的遭遇。

  天亮之前,他們的會議已經有了結果,蘇合得族人公推為新的「格老」,原來的「格老」則被判囚禁終生。

  第二天,新任「格老」的蘇合與尉遲炯重新「歃血定盟」。

  回疆十三個部落,連天狼部在內,尉遲炯已和十二個部落的酋長「歃血定盟」,剩下的就只有極西的最後一個部落了。

  孟華早已把從丁兆鳴處聽來的消息告訴尉遲炯,尉遲炯問蘇合道:「聽說大熊部的格老和清廷也有勾結,不知是真是假?」

  蘇合說道:「據我所知,大熊部的格老雖然也曾接待過清廷的使者,但與我們原來的格老卻是不同,他只是望風使舵,並非死心塌地要投效清廷的。我可以告訴尉遲大俠一個秘密,前幾天他派了一個密使來和我見面,說是大勢所趨,他決定和其他各部格老共同進退,不再趨附清廷了。不過,他和我們乃是近鄰,他怕我們的格老還是效忠清廷、興兵打他。是以格老一意孤行的話,他願意支持我廢立格老。」

  尉遲炯大為欣慰,笑道:「如此說來,我們是可以放心前往大熊部與他們的格老歃血定盟,不愁再有危險了。」蘇合道:「一定不會有危險的。」此時孟華默坐一旁,卻似如有思。

  尉遲炯道:「小兄弟,你在想些什麼?」孟華說道:「尉遲大俠,要是你用不著我跟你到大熊部的話,我想今天走了。」尉遲炯道:「此去大熊部已是沒有什麼危險,我一個人盡可行了。不過你為什麼這樣急於離開?」

  孟華說道:「我奉了爹爹之命,要在天山一趟。」原來大熊部雖然是在天山附近,但卻並非直路。從天狼部出發,如果先到大熊的話,須得多走半個月的路程。

  尉遲炯笑道:「你是急於回去見那位金姑娘是嗎?」

  孟華給他說中心事,面上一紅,說道:「我爹病體初癒,我也放心不下,所以想早點到天山辦妥爹爹囑咐的事情,好趕回去。」

  尉遲炯道:「好,既然如此,我也不便替主人挽留你了。」當下把孟華要走的事情告訴蘇合,蘇合見他堅決要走,說道:「孟小俠,這次你幫了我們的大忙,無以為報,請你稍等一會,我叫人挑選一匹好馬,送給你作坐騎。」接著笑道:「請你恕我直言,你騎來的那匹馬,在我們這裏,是一種非常普通的馬匹,只配拉車載重的。你要是騎它到天山去,明年今日恐怕也未必能夠走到。」原來孟華那匹坐騎,早已給蘇合的手下發現,拉回來了。

  孟華笑道:「我這匹坐騎,雖是劣馬,但在我的眼中,卻比千里馬還要寶貴。」

  蘇合詫道:「為什麼你如此看重一匹劣馬?」

  孟華說道:「千里馬也許還可以用銀子買得到,交情卻是無價之寶。」趁這機會,把那老牧人送他這匹坐騎的事情告訴蘇合。

  蘇合大為歡喜,說道:「你說的這個老牧人我知道,我替你把這匹馬還給他,我還要請他幫我辦事。不過你還是需要一匹好馬的,請你帶走我送給你的一匹比較好的坐騎。」

  就在蘇合等待手下替孟華挑選坐騎之時。忽地有人進來報道:「有一個從西藏來的自稱江布場主的人前來求見。」

  蘇合怔了一怔,說道:「這個江布場主是什麼人,我和他素不相識,何以他千里迢迢的從西藏跑來見我。」

  孟華又驚又喜,心想:「難得這土霸自己送上門來。」正要說話,一個本來是廢酋長的親信手下說道:「這個人我知道,他來此是有緣由的。」

  蘇合問道:「什麼緣由?」那手下道:「這個江布場主是西藏一霸和咱們以前的格老互通聲氣,曾經有過信使往還的。不過你不知道罷了。」

  那個來稟報的下人說道:「不錯,他似乎尚未知道咱們這裏發生的事情,他是來見格老的。」

  蘇合笑道:「原來他不是來拜訪我的,你沒告訴他我已接任格老之事吧?」

  那下人道:「我是來請格老賜示的,當然還沒有向他們說明。」

  蘇合道:「他們?那麼來的不僅江布一人了?」

  那下人道:「還有兩個喇嘛僧和他一起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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