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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〇一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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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見丁實臉上現出又驚又喜的神情,說道:「李兄,尊師想必是檀大俠吧?應該賠罪的是我,我不知道你是檀大俠的弟子。」 李中柱笑道:「不錯,丁老闆聽了我的曲子,果然一猜就著。那麼我的來歷,大概也用不著和谷兄說了。」 這一下大出谷嘯風意料之外。原來丁實所說的「檀大俠」,正是天下聞名的武學宗師之一的「武林天驕」檀羽沖。武林天驕和蓬萊魔女柳清瑤、「笑傲乾坤」華谷涵是最要好的朋友,他們的交情谷嘯風是早已知道的,雖然他還沒見過武林天驕。 谷嘯風這也才恍然大悟,心裏想道:「怪不得他的點穴手法和公孫璞相同,公孫璞的驚神指法一半是得自武林天驕的傳授,他和我說過的,我剛才卻沒想起。」 任紅綃大喜道:「小柱子,原來你已投得明師,我卻一點也不知道。但丁香主——你何以一聽他的簫聲,就能夠知道他的來歷呢?」丁實笑道:「對於音律,我是一竅不通。但這支曲子,我卻是曾經聽得檀大俠吹奏過,那是差不多二十年之前的事情了。」 原來二十年前,北五省的綠林豪傑第一次在金雞嶺集會,「蓬萊魔女」柳清瑤就是在那次綠林大會中被推選為綠林盟主的。當時丁實出道未久,還是長鯨幫中的一個小頭目,作為幫主洪圻的隨從,參加盛會。 武林天驕以大會特別邀請的客人身份,前來觀禮,在慶祝蓬萊魔女當選盟主的那天晚上,他酒後吹簫,吹的就是這個曲子,用的也是這根暖玉簫。 丁實說道:「當年我得聆令師雅奏,樂聲從這管簫中吹出,當真是響遏行雲,我對音律之道雖然一竅不通,這支曲子卻還記得,這管玉簫也還認得。」 李中柱重新和谷嘯風見過了禮,說道:「適才多有得罪,谷兄切莫見怪。」 谷嘯風笑道:「任天吾是我舅舅,也難怪你要試探我的。」 李中柱跟著向韓珮瑛賠禮,說道:「昨天在那小茶館中,你們一定以為我是個輕薄少年了。」 韓珮瑛道:「你和任姑娘是從小相識的嗎?」 李中柱道:「不錯。我是她外祖父的鄰居,小時候時常在一起玩的。後來任家搬到別處,我們就沒有見面了。」 任紅綃道:「我們本來是住在山東聊城的,和外祖父所住的武城相去不遠,所以小時候我一年之中最少有半年是住在外祖父家裏。後來我家搬到了河南舜耕山,媽難得再回娘家。前幾年我外祖父去世,我們到武城奔喪,才知道他們李家也早已搬走了。」接著笑道:「小時候我叫他小柱子,他叫我做賊丫頭的。昨天在那小茶館,如果他敢叫我一聲賊丫頭,我就知道是他了。」 李中柱笑道:「那時你正在生我的氣,我還敢這樣叫你?」 韓珮瑛笑道:「紅綃,小時候你很淘氣嗎?」 任紅綃笑道:「不錯,小時候我是比他淘氣,但也沒有偷過他的東西。他叫我做賊丫頭,是另有原由的。我的名字是外祖父給我取的,外祖父說紅綃是唐代的一個女俠,紅綃盜金盒消弭兵災的故事,你們是知道的了。外祖父要我效法這位前朝俠女,小柱子聽了紅綃的故事,卻就笑說我是賊丫頭了。」 李中柱道:「今後我不會再這樣叫你了,你現在已經是一位名副其實的女俠啦。」 任紅綃道:「你怎麼知道?」 李中柱道:「你若貪圖富貴,早就和你爹爹住到王府去了。你在這裏,這就證明你是個明大義、識是非的俠女了!」 任紅綃聽他說起往事,不覺黯然,心裏想道:「外公以俠女期望我,誰知我的爹爹卻是認賊作父。」 李中柱似乎知道她的心思,說道:「蓮出污泥而不染,你爹是你爹,你是你,你在我的眼中,始終是和從前一樣,你也不必為了你爹的事情難過了。」 任紅綃道:「你怎麼在三天之前,就知道我要到丁老闆這裏?」 李中柱笑道:「我那有未卜先知之能,這次的事,不過是巧上加巧罷了。」 任紅綃道:「你不是為了我爹的事,想來告訴丁老闆的麼?」 李中柱道:「這是原因之一,但在昨天之前,我卻做夢也想不到,你們會在丁老闆的家中出現。」 丁實笑道:「對啦,你也應該給我解開這個疑團了,你是怎麼知道小號秘密的?」 李中柱道:「我是奉了家師之命來的,家師是笑傲乾坤華谷涵和蓬萊魔女柳清瑤這對武林俠侶的朋友。」 丁實恍然大悟,說道:「敝幫和金雞嶺的柳盟主最近正在商量聯盟之事,想必是我們的幫主把我在這裏主持分舵的事情告訴了柳盟主,柳盟主又告訴了尊師。那天你在小店為何不早說呢?」 李中柱笑道:「我可不能在鬧市的一間綢緞店裏,吹那支曲子給你聽呀。」 丁實一想那天的情形,即使李中柱講明他是武林天驕的弟子,自己也是不會相信的,當下笑道:「不錯,這不能怪你,只能怪我太謹慎了。但不知尊師找我,可有什麼緊要之事?」 李中柱道:「家師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,只因我在大都人地生疏,將來若有什麼消息要想傳遞出去,也得有個可靠的朋友幫忙,是以叫我來拜會丁老闆的。」 原來武林天驕本是金國的貴族,在完顏長之王府之中,有一個家人是他奶媽的兒子。武林天驕自己不便在大都居留,故此叫初出道的弟子李中柱前來大都,替蓬萊魔女打探消息。 李中柱說道:「我現在就是住在師父那個奶媽的兒子家中,打聽到幾樁事情。不過這些消息或許丁老闆也早已知道了。」 丁實道:「是那幾樁?」 李中柱道:「一樁是完顏長之想要收服黃河五大幫會,包括貴幫在內。」 谷嘯風道:「這個陰謀,他們早已進行了。不過當然也得準備他們再來。」 李中柱道:「第二樁事情和金雞嶺有關。聽說金國正在準備向蒙古屈服求和,這樣他們就可抽出一部分防守邊境的兵力,用來『討伐』義軍。」 丁實說道:「此事早已在我們意料之中,不過金虜如今既是有了更具體的計劃,我當然也是要設法把這消息送到金雞嶺去的。」 李中柱道:「第三件事情就是任天吾投靠完顏長之之事了。我恐怕俠義道還未知道,受他瞞騙。但現在我是可以完全放心了。」 事情的原委說得一清二楚之後,李中柱又再笑道:「丁老闆,你可要原諒我那天的魯莽。那天我到了你們寶號,想不出有什麼好辦法可以令你見我,只得出此下策,偽裝是來討賬,我以為你一定會大動怒火,親自出來斥責我的,那我就可以有機會和你單獨解釋了,誰知卻是弄巧反拙。」 丁實笑道:「幸虧你夠機靈,找得到我的家裏來。要不然幾天之後虎威鏢局開張,我都恐怕不敢出頭露面去向孟霆道賀呢。」 李中柱道:「聽說孟老鏢頭慷慨重義,家師也曾和我說過他的。到了那天,我也想去向他道賀,你可以帶我一同去嗎?」 丁實說道:「當然可以。那天你和谷兄都可以冒充我的伙計。」接著笑道:「我有三天沒有上舖,恐怕會引起老主顧的疑心,今天我是應該出去了。在我這裏,就當作是自己的家一樣,無須客氣。李少俠,你和任姑娘久別重逢,也該敘敘舊。今晚待我回來,咱們再談。」 任紅綃得見兒時好友,谷嘯風和韓珮瑛都是替她歡喜。丁家有個後花園,丁實走後,他們到花園遊玩,谷、韓二人有意讓他們親近,避過一邊。 任紅綃笑道:「小柱子,小時候你唱的山歌很好聽,想不到你如今又學會了吹簫,吹得更是妙極,我真想再聽一遍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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