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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〇六


  辛龍生給這老者看出自己還是童身的秘密,咳了一聲,說道:「我沒請教恩公高姓大名。」

  那老者笑道:「我也有差不多二十年沒見外人了,自己的名字都幾乎忘記啦。」

  那少女似乎對辛龍生頗有好感,說道:「爹爹,他這傷大概要在咱們家裡調養一個多月吧?」

  老者點了點頭,說道:「不錯,那又怎樣?」

  少女說道:「他在咱們家裡住上個多月,這就不是外人了。咱們把名字告訴他也好有個稱呼。」

  原來這老者乃是為了一樁事情,失意江湖,故而隱居埋名,匿居幽谷的。

  那少女道:「我們姓車,爹爹單名一個『衛』字。我也單名,叫做車淇。『淇』字是有水旁的淇。」

  怕辛龍生不明白,邊說邊用手指在地上寫字。指尖所到,泥土飛揚,地上現出四個端端正正的工筆楷書。

  辛龍生贊道:「姑娘文武全才,好秀氣的書法,好鋒利的指力。」

  心中可是暗暗吃驚。原來這車衛乃是二十多年之前,曾在江湖上出現過的一個介乎正邪之間的魔頭,但卻是曇花一現,在江湖上做出幾件驚人之事以後,就突然銷聲匿跡了。

  辛龍生曾于無意之中聽師父和朋友談過此人,猜測他已經死了,想不到今日卻給自己遇見。辛龍生心裡想道:「師父曾說此人行為怪誕,喜怒無常,現在看來,也不見得有什麼怪誕,縱然不能說是和藹可親,也相當平易近人。可見傳言大都不盡不實。」

  他那知道車衛對他好感,乃是另有緣故的。

  辛龍生得車衛悉心調治,一個月後,果然漸漸恢復健康,能夠四處走動了。

  一日,車衛把辛龍生叫到跟前說道:「你的傷好了麼?」

  辛龍生道:「多謝老伯給我悉心調治,傷都好了。」

  車衛說道:「不,你的外傷好了,但原來所有的一種病卻還沒好,你自己知不知道?」

  辛龍生怔了一怔,登然省悟他所指的是什麼病,不覺滿面通紅。心裡想道:「他知道我有這種病,當然不能讓女兒嫁我。一定是怪我不該引誘他的女兒了。」

  車衛說道:「你當真沒有做過別的虧心事麼?我是指你對不住人家的姑娘。」

  辛龍生硬著頭皮說道:「小侄與姑姑相依為命,結識的人都不多,更從無與女子勾搭之事。」

  卻不解他何以在問自己的時候要歎口氣。

  車衛說道:「當真如此,那我就放心了。你不知道,我就是因為做過一件虧心之事,深自內疚,是以才不願再入江湖的。」

  辛龍生心道:「原來如此。怪不得他這樣寵愛女兒,想必是因為對不住她母親。」

  雖有好奇之心,但也不敢多問。說道:「車老伯,你能夠給我醫好這病?」

  車衛點了點頭,說道:「只要你學好了我本門內功,這病不藥自愈!」

  辛龍生忙道:「不知晚輩有沒福份得列門牆?」

  車衛說道:「本門內功是不傳外姓的,你要做我徒弟,先得是我車家的人。」

  辛龍生道:「小侄這條性命是老伯救回來的,老伯要我如何,我便如何。」

  車衛微微一笑,緩緩說道:「這件事是不能勉強的,須得你自己願意才行。阿淇這丫頭很喜歡你,你心意如何?」

  辛龍生正是等他說這句話,便即跪下磕頭,說道:「若蒙老伯不棄,肯把令媛許配與我,這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。岳父大人在上,請受小婿一拜。」

  話猶未了,那知車衛卻伸出手臂,在他脅下輕輕一托,將他托了起來,說道:「且慢行翁婿之禮,我還有話說。說清楚了,你仍願做我女婿,那時再改稱呼。」

  辛龍生垂手恭立,說道:「是。請、請老丈吩咐。」

  車衛說道:「你做我的女婿,同時也就是我的弟子,須得依我三件事情。你仔細聽著,第一、不得欺師滅祖,倘若給我發現你有欺騙我的事情,我必取你性命!你依得麼?」

  辛龍生渾身冷汗,硬著頭皮說道:「弟子絕不敢欺師滅祖,矢誓恪守本門戒律。」

  車衛說道:「好,第二件是你對我的女兒若有負心之事,即使在我死後,我也有辦法取你性命!」

  辛龍生道:「弟子得配令媛,那是天大的福氣,豈敢還有異心?」

  心裡則在想道:「若是他日重見玉瑾,那怎麼辦?唉,沒有辦法,只好裝作不認識她。不過,他死後還能取我性命,這話恐怕只是恐嚇的吧?」

  車衛說道:「最後一件事情是:你學了我本門武功之後,必須替我做一件事情。」

  辛龍生道:「什麼事情?」

  車衛道:「到時候告訴你。或許是十分容易的事情,或許是十分艱險的事情,總之你都得依我吩咐的去辦。」

  辛龍生心裡想道:「若是他要我自己斬斷一條手臂,難道我也依他?這個條件可真是太古怪了。」

  當下說道:「師父有命,弟子赴湯蹈火,亦是不敢皺眉。」

  車衛滿面堆歡,說道:「好,那麼從今天起,我就傳你本門內功心法。」

  辛龍生給他磕了三個響頭,恭恭敬敬叫他一聲「岳父大人」,車衛哈哈一笑,將他扶起,說道:「賢婿請起,咱們也該回去了,淇丫頭只怕已經等得心焦啦。」

  回到家裡,車衛說道:「淇兒,你過來,你們二人重新相見,從今之後以兄妹稱呼。」

  車淇有點失望,說道:「爹爹,你收了他做義子嗎?」

  車衛哈哈一笑,說道:「我收他做了徒弟,又要他做了我的女婿了。不過,你年紀還小,所以我打算讓你們三年之後方才成婚,改個兄妹稱呼,親熱一些。你不怪爹爹阻遲你的婚事吧?」

  車淇又羞又喜,杏面緋紅,說道:「爹爹,我才不急於嫁人呢,你這樣說我,我可不依!」

  車衛笑道:「好,爹爹現在可沒工夫和你說笑啦。新兒,你跟我來。」

  車衛把辛龍生領入一間靜室,道:「我現在傳授你內功心法,你可得忍受煎熬。」

  授了他練功口訣,把一隻手掌按在他的背心,叫他如法施為。

  辛龍生只覺一股熱氣從背心輸入,依法練功之後,全身炙熱,如受火燒,難受之極。心裡暗暗奇怪:「我每次練師父所傳的內功,只覺全身氣血暢通,只有舒服之感,絕不難受的。為什麼他這門內功這樣古怪?莫非乃是邪派內功?」

  為了能夠病好,只好咬牙抵受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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