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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九一


  §第四十五回 解佩空餘懺情恨 愴懷猶有劫餘哀

  耿照那裡知道,穀嘯風與辛龍生之間的「梁子」,並不是僅僅打了一架這樣簡單,他們之間的「梁子」,只怕今生也是難以「化解」的了。

  穀嘯風苦笑道:「這件賀禮我會給他送到,不過我可不想分潤。」

  耿照有點不悅,說道:「谷老弟,我是個爽直的人,恕我問你一句,你是看不起我這大衍八式呢?還是拘泥於世俗之見,和我客氣呢?」

  穀嘯風惶然答道:「大衍八式乃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寶物,耿大俠慨然相贈,晚輩感激不盡,但晚輩資質平庸,常以『戒貪』『立誠』作為自勉,于武學之道,但求循序漸進,日有寸長,便自滿足,不敢貪多務得。對朋友則只知以誠相見……」

  耿照點了點頭,插口說道:「嚴以律己,誠以待人,戒貪立誠這四個字的座右銘立得很好,很好!」

  穀嘯風接下去繼續說道:「這是給辛少俠的新婚賀禮,意義非比尋常,我以為還是只送給他一人的好。至於說到武學上的相互切磋,辛少俠倘若不恥下問,晚輩自當竭盡所知,掬誠相告。」

  耿照笑道:「你這樣想法也對。現在聽你這麼一說,我倒覺得是我有點思慮欠周了。」

  心裡想道:「文逸凡豪放不羈,這是我素所深知的,但辛龍生是否和他師父一樣,這我可就不知道了。給他的新婚賀禮,若然也送給穀嘯風,難保他沒有芥蒂,以為我的送禮不是出於誠心。」

  想至此處,便道:「谷老弟,既然你堅持不要,我也不勉強你了。剛才錯怪你了,你莫放在心上。見了文大俠師徒,請代我道喜,現在我可真是非回去不可了,咱們後會有期。」

  耿照自覺「思慮欠周」,這還只是從人情世故著眼,卻不知穀嘯風的想法其實並非和他一樣。

  二人分手之後,穀嘯風悵悵惘惘,獨自前行,禁不住心中苦笑,又再想道:「誠以待人,說得不錯,我自己卻也不知能不能夠做到呢。我與玉瑾的事情,我該不該毫不隱瞞的坦誠告訴辛龍生呢?」

  入山越深,但見雲氣彌漫,峰巒恍似蒙了一層薄霧輕綃,人也似置身雲海中了。穀嘯風抬頭看看那變幻得千奇百怪的白雲,不禁又再想道:「白雲蒼狗,世事亦是變化無常。我與玉瑾也何嘗不是真愛,那裡想得到會有今日?」

  想到自己剛才和耿照的說話,當耿照堅持不允公孫璞與宮錦雲的婚事之時,自己曾想過:「只要他們二人真心相愛,誰也阻攔不住。」

  現在想來,這句話也未必可靠了!

  行行重行行,不知不覺之間,中天竺的稽留峰已經在望了。穀嘯風仍然心亂如麻,不知見了奚玉瑾之時,應該怎樣才好?

  此時,另外有一個人也是像穀嘯風一樣,心亂如麻,反復思量:「見了玉瑾,我應該怎樣和她說才好呢?」

  這個人不用作者來說,讀者諸君也一定會知道是辛龍生了。

  且說辛龍生在外西湖和白逖會見之後,心情就一直不寧。他把穀嘯風打落湖中,穀嘯風卻在他的心中掀起波浪。

  當然他還未知道是穀嘯風,但卻知道他是穀家的人了。因為當他施展殺手之時,白逖曾叫他手下留情,後來白逖把穀嘯風救了起來,他詫問其故,白逖告訴他道:「這人使的是七修劍法,七修劍法是揚州穀家的家傳絕學,穀家子弟,料想不是壞人。」

  他因為急於回去向師父覆命,來不及等穀嘯風醒來再盤問了。其實在他的內心深處,也正是怕知道這個人當真就是穀嘯風啊!

  他不敢想,但又不能不想,「穀嘯風若然當真還活在人間,我怎麼辦?這件事情要不要告訴玉瑾呢?」

  他和奚玉瑾的婚期已經定好,三天之後,就是他們「大喜」的日子,如果穀嘯風突然出現,這喜事會不會變成悲劇呢?即使不會,只怕也是難免興起波瀾,大殺風景了!

  回到師父家中,已經是三更時分。奚玉瑾也是寄居在他師父家中的,但住在內間,此時亦早已睡了。

  他向師父稟告了和白逖會商的結果之後,文逸凡道:「這件事你辦得很好,雖然還沒有得到圓滿的結果,但要韓侂胄這樣的人,和咱們合力抗敵,自是不能操之過急,要有耐心。」

  接著說道:「我以為你明天方能回來,想不到你這樣快就回來了。要不要叫玉瑾出來和你相見,讓她驚喜一番?」

  剛好有一個小丫頭捧茶出來,說道:「奚姑娘剛睡未久,待我喚醒她吧。」

  辛龍生連忙說道:「不要吵醒她了,明天再見不遲。」

  他可還沒有想好應該和奚玉瑾怎樣說呢!

  文逸凡笑道:「對,反正你們還有三天就是夫妻的了,要親熱也不必急在一時。」

  接著說道:「我準備在你的喜日,向親友宣佈,正式立你作掌門弟子,好讓你們喜上加喜!」

  辛龍生道:「謝師父!請師父早些安歇吧,弟子告辭了。」

  文逸凡見他並無喜色,有點詫異,說道:「你也辛苦了,早點睡吧。」

  只道他的沒精打采是由於勞累所至,怎知辛龍生乃是心事重重。

  辛龍生睡不著覺,披衣而起,走出山邊散步,忽見有一個人向他走來,說道:「辛少俠,你幾時回來的?」

  辛龍生吃了一驚,驀地心頭一動,想道:「我何不向他打聽打聽?」

  原來這個人不是別個,正是當日護送韓佩瑛到揚州就婚的那兩個韓家老僕之一的展一環。

  百花谷之圍解後,展一環和另一個老僕陸鴻投奔豫魯交界之處的青龍崗義軍,這支義軍在蒙古韃子入侵之後,遭受很大的損失,其後陸鴻留在魯南,展一環卻幾經輾轉,到了江南,做了文逸凡的門客。

  文逸凡以武林盟主的身份,深受江南各處義軍的擁戴,等於是沒有名義的各路義軍的共同領袖。他正在進行兩件大事,一件是代表義軍和朝廷商談攜手抗敵的大計,一件是溝通各路義軍的意見,籌備成立一個正式的義軍總部。是以需要很多人幫忙,像展一環這樣的門客就有數十人之多。

  展一環向辛龍生施禮過後,說道:「辛少俠,你剛從北方回來,又到處奔波,真是辛苦了。是今天回來的嗎?怎的這麼晚了,還未歇息?」

  辛龍生笑道:「這些日子,你也辛苦了,你到了這兒,我還未曾得有機會和你長談,正想向你領教。」

  展一環道:「辛少俠客氣了,不知少俠有何事要下問老奴?」

  辛龍生道:「展大俠,你這樣謙抑自下,叫我如何敢當?你是武林前輩,我應該尊敬你的,你叫我的名字就行了。」

  展一環十分歡喜,說道:「不敢,辛少俠有話請說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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