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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九〇


  原來辛龍生心亂如麻,雖然一夜未睡,仍是不能安靜下來。他翻來覆去想:「谷嘯風已經見著了我,今天想必是一定會來的了。他來了,我又該如何應付他呢?」雖說有一個展一環答應給他應付,他終是坐立不安,難以放心,是以又悄悄地走了出來,想在暗中偷看,看展一環如何應付。

  辛龍生見著了谷嘯風,雖是在意料之中,但這剎那間,卻是令他躊躇難決,是假裝還未知道谷嘯風是誰呢?還是承認昨日乃是誤會,以客禮邀他進去,讓他和奚玉瑾會面呢?

  這剎那間,辛龍生轉了好幾個念頭,終於是私慾佔了上風,心裏想道:「不,不能!我不能讓他破壞我和玉瑾的大好姻緣!」

  谷嘯風又驚又喜,說道:「辛少俠,你,你誤——」

  「誤會」二字尚未出口,辛龍生已驀地拔出劍來,「唰」的就是一劍刺去,喝道:「你這奸細,從白老前輩那裏逃出來,又到這兒想來騙我是不是?哼,我才不會相信你的花言巧語呢!」他一口咬定谷嘯風是「奸細」,裝作不知道他是誰,也不聽他解釋,就在說這幾句話的時間,已是接連攻出七招九式!

  辛龍生的家傳劍法奇詭無比,更加上鐵筆書生文逸凡傳授他的「驚神筆法」,這驚神筆法是第一等的點穴功夫,筆法與劍法融合,數招之間,遍襲谷嘯風的奇經八脈,饒是谷嘯風本領高強,也給他迫得手忙腳亂,分不出心神說話。

  辛龍生心裏想道:「我不殺他,也得將他趕跑,叫他以後不敢再來!」出手佔了上風,越迫越緊!

  谷嘯風並不知道他存的是這樣心思,只道他當真還未認識自己,但在他快劍急攻之下,也是不由得怒從心起,想道:「我再讓他,他只道我是真的怕了他了!」

  谷嘯風無暇解釋,對方也容不得他分神說話,只好在連閃數招之後,拔出劍來迎敵。

  谷家的「七修劍法」也是第一等的刺穴劍法,兩人備以上乘劍法比拼,正是旗鼓相當!

  辛龍生前日在外西湖把谷嘯風打落水中,滿以為可以勝得了他,不料谷嘯風此際乃是全神應敵,交手數招之後,辛龍生才大吃一驚,心裏想道:「奇怪,這小子的本領遠非前日可比,我若勝不了他,倒是弄巧成拙了。」

  兩人旗鼓相當,辛龍生急於求勝,連走險招,反而給了谷嘯風以可乘之機,激戰中辛龍生一招「游龍戲鳳」劍走偏鋒,急襲谷嘯風左脅的「癒氣穴」,谷嘯風倏地移形換位,一招「李廣射石」平胸直刺,辛龍生招數已經使老,急切間無法回劍遮攔,胸前門戶大開,眼看就要傷在谷嘯風劍下!

  谷嘯風當然不想傷他,劍尖指到胸膛,驀地停下,說道:「辛少俠,這你可該知道我對你是並無惡意了吧!」

  辛龍生是文逸凡的掌門弟子,是江南武林中人稱譽的「後起之秀」,平素對人,外表彬彬有禮,內心其實卻是非常自負的。谷嘯風只道自己手下留情,就可以獲得他的諒解,那知如此一來,辛龍生卻反而老羞成怒了!

  就在谷嘯風按劍停招的那一剎那,辛龍生驀地手腕一翻,劍鋒斜轉,一招「白鶴亮翅」,已是閃電般的反刺回來。

  只聽得「嗤」的一聲,谷嘯風的衣襟已被利劍穿過,幸而他立即吞胸吸腹,倒縱開去,這才沒有受傷。

  谷嘯風大怒,喝道:「我不想傷你,你當真還要和我拼個死活麼?」

  辛龍生運劍如風,搶了先手,一招不讓,谷嘯風又不能分神說話了。

  且說奚玉瑾和展一環分手之後,也是心緒不寧,在回家的路上不住想道:「龍生言辭閃爍,他一定是見著了谷嘯風了。展一環為什麼這樣早起來,在這谷日徘徊?莫非,莫非——」她是一個七竅玲瓏,非常聰明的女子,暗自思量,終於給她猜出了真相,心裏想道:「展一環一定也是知道了這個消息,他要在入口之處阻攔谷嘯風。」於是又悄悄的回去。

  奚玉瑾去而復回,剛好看到谷嘯風讓辛龍生一招,她方自鬆了口氣,不料兩人激戰又起,這就迫得她不能不現出身形了。

  谷嘯風連解數招,扳正平手,唰的一劍反攻過去,辛龍生一咬牙根,橫劍截擊,使的也是一招殺手!就在這時,驀地聽得奚玉瑾叫道:「住手,住手!」

  自從渡過長江踏足江南之後,谷嘯風就一直是心神不定,盼望著與奚玉瑾重逢,但又怕和她相見。日裏夜裏,他翻來覆去只是想著一個問題:「見了之後,我又該怎樣和她說呢?」

  他不知打過多少腹稿,想過許許多多可能發生的事情,以及在什麼情形之下要說什麼話了。但卻想不到是在這樣尷尬的情形之下和奚玉瑾見面。

  這剎那間,谷嘯風不由得呆了一呆,頓然癡了!萬語千言,也不知從何說起?

  辛龍生也是怔了一怔,但他那一招凌厲的劍招,也不知是收手不及,還是妒恨交加,仍然攻了出去。

  奚玉瑾叫道:「龍生,住手,他,他是——」

  只聽得「嗤」的一聲,辛龍生的劍尖幾乎是貼著谷嘯風的肩頭穿過,又在他的衣裳上刺穿了一個小洞。若非收劍得快,谷嘯風的琵琶骨都幾乎給他刺穿!

  辛龍生「啊呀」的叫了一聲,作出抱歉的神氣,說道:「我不知你們是相識的,對不住,沒有傷著你吧?玉瑾,他是誰?」

  谷嘯風苦笑道:「還好,沒有傷著。瑾姐,恭喜你了!」

  奚玉瑾滿面通紅,心頭卜卜地跳,臉色紅了又青,青了又紅,過了好一會子,方始勉強定下神來,說道:「龍生,他就是我和你說過的谷大哥。嘯風,我,我以為——」

  谷嘯風道:「你以為我已經死了嗎?不錯,我在青龍口能夠死裏逃生,實在是邀天之幸,怪不得你這樣想的。」

  奚玉瑾訥訥說道:「你,你能夠平安無事,這,這就好了,我,我很歡喜。」

  辛龍生妒火中燒,冷冷說道:「恭喜你們好友相逢,谷兄,但不知你是否找她來的?」心裏想道:「如果他直認不諱,我又該如何呢?是迫玉瑾立即作出抉擇,還是故作大方,飄然遠走,讓玉瑾感到不安,回頭來找我呢?」

  這個問題也正是奚玉瑾所要知道的問題,她的心跳更加劇了。她避開了谷嘯風的目光,但又禁不住偷偷看她。

  谷嘯風摸一摸懷中那塊「龍鳳配」玉雕,登時下了決心,淡淡說道:「不錯,我是知道奚姑娘在你這兒,但我卻是為了另外兩樁事情來的。當然,我能夠見著奚姑娘,也是很歡喜的。」

  他口說「歡喜」,但神情冷淡,對奚玉瑾的稱呼也顯得甚是生疏。奚玉瑾心裏一酸,眼淚幾乎就要奪眶而出,想道:「他一定是十分怨恨我了,但卻叫我還能和他說些什麼呢?」

  辛龍生把兩人的神情看在眼裏,暗暗鬆了口氣,但仍是放心不下,說道:「不知是那兩樁事情,谷兄可以對小弟說麼?」

  谷嘯風緩緩道:「我正是要和辛少俠說。第一樁事情,我是替一位武林前輩給你送禮來的。」

  辛龍生不覺又是一怔,說道:「給我送禮,是那位前輩托你送禮與我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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