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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九


  任天吾已知他要說什麼,立即便打斷他的話頭,說道:「韓小姐是否父女同心,老朽並無所知,不敢妄加揣測。但韓大維既然是那樣的人,老朽身為嘯風的舅父,自是不願他與韓家再有任何關係。可惜他不知怎的,本來說是要來退婚的,見了韓小姐之後,卻又把持不定了。他不肯聽從老朽之勸,那也是無可如何!但老朽卻想勸勸你們──」

  奚玉瑾淡淡說道:「勸我們什麼?」

  任天吾道:「聽說你們要把九天回陽百花酒送給韓大維,這酒不送也罷。」

  奚玉瑾苦笑道:「現在是要送也不能了,那一壇九天回陽百花酒早已在途中給人搶去。」

  任天吾怔了一怔,道:「是什麼人搶去的?」

  心想奚家兄妹武功不弱,能夠在他們手上搶了東西的,定非尋常之輩。

  奚玉帆說道:「是兩個年紀和我們不相上下的少年,慚愧得很,我們至今尚未知道他們的來歷。」

  任天吾聽說是兩個少年,頗感意外,當下說道:「既如此,你們似乎也不必在韓家久留了。」

  奚玉帆心裡想道:「這位任老前輩大約不會騙我們的,穀嘯風和韓小姐既已重歸於好,即使找得著他,那也沒有什麼意思了。見著他們,我可以為他們慶倖,只怕妹妹難免傷心。」

  思念及此,不覺黯然,道:「妹妹,任老前輩說得不錯,咱們還是走吧。」

  奚玉瑾尚在沉思,任天吾又道:「你們可有什麼別的事情麼?」

  奚玉帆道:「並無別事,只是離家日久,我們也想回去了。」

  任天吾道:「若沒有緊要事情,老朽倒想請奚少俠暫緩歸期。」

  奚玉帆道:「不知老前輩有何差遣?」

  任天吾道:「不是我的事情,是丐幫有件大事,老朽代陸幫主挽留兩位,幫幫他的忙。」

  奚玉帆道:「丐幫有事,晚輩理當效勞。但卻不知是否力之能及?」

  任天吾說道:「丐幫要給義軍送一批軍餉,須得多有幾個高手幫忙押運。韃子指日即將攻到洛陽,此地也得有人幫忙守城。這兩件大事都是有性命之憂的,誰也不敢說一定可以成功,不過是盡力而為罷了。奚少俠願不願意捨身幫忙,老朽不敢勉強!」

  奚玉帆給他一激,不禁熱血沸騰,說道:「晚輩雖然本領不濟,為國赴難,卻也不敢後人。只要陸幫主許我執鞭隨鐙,晚輩豈辭赴湯蹈火?就煩任老前輩給我們兄妹引見吧。」

  奚玉瑾忽道:「哥哥,這是正事,你去我不阻攔。但我卻想回家。」

  奚玉瑾忽然說要回家,奚玉帆不禁大感意外,心想:「妹妹一向不是怕事之人,難道她是受不起這次的打擊,以致心灰意冷了?」

  奚玉瑾道:「若在平時,有週二和小鳳在家,我自是放心得下,但如今戰火已起,雖未波及江南,亦已人心動盪,隨時都可能有大小亂事發生。百花穀之役,咱們又得罪了不少各路好漢,雖說後來有佩瑛露面,風波暫告平靜,但這梁子卻是未曾化解的。難保沒有那一位在咱們手裡吃過虧的好漢,趁咱們不在,又到百花穀來找麻煩。哥哥,你這一去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,家中總得有人料理,我看還是讓我回去的好,也免得你在外擔憂。」

  這番話說得合情合理,奚玉帆不禁心頭酸楚,想道:「不錯,我此去是否能夠活著回來,實未可料,奚家也總得留下一個人。」

  於是說道:「好,那你就回去吧。有你看守老家,我更可以安心報國。」

  任天吾安排下的圈套,只釣得哥哥上釣,不免有點失望,但一想:「天下女子沒有那個是不吃醋的,這位奚姑娘料想是決不能和那臭丫頭和好的了。她回揚州去看守老家,當然也不會重來,更不必怕她壞了我的大事。」

  任天吾雖是老奸巨猾,但也不敢太著痕跡,奚玉帆既然同意了妹妹回家,他也只好不再說了。當下兄妹分手,哥哥跟著任天吾走,妹妹自行回家。

  奚玉瑾在看不見哥哥的背影之後,暗自說道:「哥哥,我不是存心說謊的,但在這老傢伙面前,我卻不能實話實說。為了嘯風,我只好如此,請你不要怪我。」

  她估量任天吾是看不見她的行蹤了,於是,繞個圈子,又回到原來的地方。原來她並不是真的要回家的。

  原來這兩兄妹的性格頗有不同,奚玉帆忠厚老實,奚玉瑾卻是精明能幹,而且工於心計。她不是不信任天吾的說話,但卻不是完全相信。她想穀嘯風不惜為了她力抗群豪,又當著金刀雷飆的面說過要到韓家退婚,他如何還能與韓佩瑛勾搭?即使他真的這樣不要臉,韓佩瑛的為人她是知道的,韓佩瑛也決不會如此下賤!因此,她心裡自思:「縱然他是在佩瑛的香閨與她相會,內中也一定是別有因由。決不會是那老傢伙所想像的男女幽會。我千里迢迢。來到此處,見不著谷郎,怎能輕易回家?不,我一定要查明真相,免得遺憾終生。」

  按下奚玉瑾不說,且說穀嘯風和宮錦雲在山上找不著公孫璞,穀嘯風一看天色已晚,便說道:「前面已無去路,咱們還是回韓家等他吧。」

  心裡則在想道:「這個時候,玉瑾只怕也已經到了韓家了?」

  宮錦雲無可如何,只好跟他回去。一路走一路叫:「公孫大哥,公孫大哥!」

  可憐公孫璞此時正在瀑布後面,和西門牧野作捨生忘死的惡鬥,瀑布聲若雷鳴,那裡聽得見她的叫喊?

  宮錦雲聽不見有回答的聲音,失望之情,溢於辭色。

  穀嘯風安慰她道:「你的朋友武功很高,大約不會出什麼事的,多半是下山去了。天色已晚,這裡既然找不著他,咱們還是早點回去吧。」

  穀嘯風不催她走還好,一催她走,宮錦雲不覺動了小性子,忽地冷冷道:「是啊,天色已晚,你那位奚姑娘想必也應該到了韓家了?你是在惦記著她吧?」

  穀嘯風給她說中心事,怔了一怔,未及回答,宮錦雲的說話又似炒豆般的爆了出來:「我知道那位奚姑娘是你的心上人,你急著見她,你自己回去!」

  穀嘯風給她一輪搶白,又是尷尬,又是有點羞愧,心裡想道:「這位公孫大哥想必也是她的意中人,將心比心,怪不得她一定要找見了他才能放心了。」

  宮錦雲見谷嘯風默然不語,倒是有點不好意思,說道:「我這個人是直性子,心裡藏不著話的,想到什麼就說什麼,衝撞了你,你莫見怪。」

  穀嘯風仍然不說話,宮錦雲急道:「你不是在惱我吧?咦,你好像在想些什麼!」

  穀嘯風忽地抬起頭來,道:「不錯,我想起來了,你跟我來,我和你去找公孫大哥!」

  宮錦雲又驚又喜,連忙問道:「你想起了什麼了?」

  穀嘯風跑得飛快,說道:「若是我的猜測不錯,准能找著你的公孫大哥,咱們還是見了他再說吧。」

  宮錦雲不知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,聽他說得好像是很有把握,只好跟著他跑。穀嘯風朝著回頭路跑,跑到那瀑布底下,停下腳步。

  原來穀嘯風忽然想起,那一次他失足跌落山澗,一叫救命,那個女人就出來救他。這是十多年前的事情,那個女人想必就是宮錦雲今日所遇的那個老婆婆了。這條瀑布又是山澗的水源,山上並無房屋,那老婆婆當年能夠一聽到他叫救命,就出來救他,後來見她朝著瀑布所在的高處走去,那麼除非是瀑布後面別有洞天,否則她藏身何處?

  宮錦雲卻是大為詫異,說道:「怎麼你又回到這裡來了,你是在和我開玩笑嗎?」

  穀嘯風道:「貴友的大名是──」

  宮錦雲道:「他名叫公孫璞,怎麼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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