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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八


  奚玉帆詫道:「請問老丈高姓大名,怎的會知道我們的名字?」

  青衣老者微笑道:「老朽任天吾,正是谷嘯風的舅父。」原來他是從丐幫分舵趕回來的。丐幫幫主陸崑崙因見谷嘯風遲遲未到,恐怕他有意外,是以叫任天吾回來看看。

  奚玉瑾怔了一怔,說道:「久仰任老前輩大名,卻不知老前輩原來就是嘯風的舅父。」

  任天吾忽地伸出中指,向庭院中的一棵佛手樹戳去,指法快如閃電,一伸一縮,便即收回,只見樹身上已現出七個小孔,都是指頭般大小,當然是給他的指力戳穿的了。奚玉瑾和她哥哥都不禁吃了一驚,看得出他是以指代劍,使出了一種極上乘的劍法。

  任天吾微笑道:「這是我家的七修劍法,嘯風早已得他母親傳授,想必你們也見過吧?」

  奚玉瑾不敢再有懷疑,當下兄妹二人連忙以參見長輩的禮節,與任天吾重新見過了禮。任天吾哈哈笑道:「不必客氣,奚姑娘,你和嘯風的事情,老朽也是早知道的了,你們是幾時到的?」

  奚玉瑾面上一紅,說道:「我們是剛剛到的,還未找著嘯風,任老前輩想必是已經來過這兒的了?」

  任天吾道:「我是今日上午到的,而且就是在這間房間裏和嘯風甥兒會面的。」

  奚玉瑾得知消息,又喜又惱,心裏想道:「原來那個男子果然就是嘯風。怪不得他的舅父會找到這裏。」當下說道:「任老先生,我們正有許多疑問,想向你老請教。」任天吾道:「好,那咱們就進去談談。你們在這間房間,可是發覺有什麼不對麼?」

  任天吾老於世故,一看他們的神色,已經猜到了幾分,心知奚玉瑾定是在吃韓珮瑛的無名醋了。

  宮錦雲是在任天吾離開房間之後,才給谷嘯風發現的,是以任天吾重回這間房間,看見了女子的足印,也是頗為詫異:「原來那臭丫頭躲在家中,我出去之後,他們二人方才私會。糟糕,倘若當真如此,我在她家的舉動,豈不是要讓這臭丫頭知道了。」像奚玉瑾一樣,任天吾也以為這個女子,必是韓珮瑛無疑。

  心念未已,只聽得奚玉瑾已經問道:「任老前輩可曾見著韓小姐麼?她和嘯風是不是在一起的?」

  任天吾計上心來,故意嘆了口氣,說道:「奚姑娘,你是聰明人,嘯風進了這間房間,不是為了與他的未婚妻私會,還是為誰?唉,我也曾勸過嘯風的,他偏偏不肯聽我的話。一個男子,三心二意,他是我的甥兒,我也要為他抱愧了!」

  任天吾真不愧是老奸巨滑,奚玉瑾問他是否見著韓珮瑛與谷嘯風同在一起,他沒有說「是」,也沒有說「否」,只是責備谷嘯風不該三心二意,同時又用反問的語氣問奚玉瑾:「嘯風進了這間房間,不是為了與他未婚妻私會,又是為誰?」這樣的答覆比直說「親眼看見」更有效力,更能達到挑撥和離間的目的,但又不落把柄。即使將來三面對質,他可以把那句反問的說話,說成是他的猜測,谷嘯風也不能指責他說謊,因為他並沒有說是「親眼看見」嘛。何況涉及男女私情之事,每一方面都會感到難以為情的,照常理而論,也絕無三面對質的可能。

  但這番說話,在奚家兄妹聽來,卻不啻是證實了谷嘯風是在韓珮瑛的香閨與她幽會了。

  奚玉瑾不禁心中一陣酸痛,暗自想道:「怪不得不見他們,想必是因為他們幽會給舅父撞破,不好意思,故而跑了。真想不到嘯風竟然是這樣的負心漢子,一面與我海誓山盟,一面卻又與珮瑛暗中勾搭。」

  奚玉帆呆了半晌,心裏很為妹妹難過,但卻說道:「韓小姐本來是嘯風的未婚妻,他們兩人就是在閨房相會,也沒有值得非議。其實嘯風若是和韓小姐成婚,那也是一件美事。瑾妹,你和韓小姐是好朋友,你也該為她慶幸啊!」他說這話,一方面是替妹妹開解,一方面是為妹妹掩飾,一方面卻也是自己替自己開解。

  奚玉瑾卻比哥哥精細得多,忽地想起:「任天吾何以不贊同嘯風娶珮瑛呢?他和韓大維即使不是好朋友,也總是有交情的;相反,和我們奚家卻是素無來往,何以他要偏袒我呢?」

  任天吾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意,說道:「我並非對韓姑娘抱有成見,我不願意甥兒與韓家聯婚,那完全是為了韓大維的緣故!」

  奚玉瑾道:「對了,我正想向任老前輩請教,韓家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?」奚玉帆則是驚疑不定,說道:「這是什麼意思,難道韓大維,他,他不是好人?」

  任天吾嘆了口氣,說道:「這真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,我也是直到今天,才知道韓大維確實是個私通蒙古韃子的奸細!」

  此言一出,奚家兄妹都是大吃一驚,同聲說道:「韓大維確是奸細?這,這怎麼會!」

  任天吾道:「他家的事情就正是他佈下的圈套,叫別人以為他是遇上仇家的。丐幫的陸幫主已經發現了他私通韃子的鐵證了。」當下將他和陸崑崙說過的那番說話,重新對奚氏兄妹說了一遍,並說出在那老僕手裏發現的半封密信,如今正是在丐幫的手上。

  任天吾在武林中德高望重,一向以方正不苟聞名,何況他又拖了一個丐幫幫主陸崑崙做「陪證」,這樣一說出來,奚玉帆、奚玉瑾這兩兄妹就是不敢相信也得相信了!

  奚玉帆呆了半晌,道:「這真是想不到的事,不過——」任天吾已知他要說什麼,立即便打斷他的話頭,說道:「韓小姐是否父女同心,老朽並無所知,不敢妄加揣測。但韓大維既然是那樣的人,老朽身為嘯風的舅父,自是不願他與韓家再有任何關係。可惜他不知怎的,本來說是要來退婚的,見了韓小姐之後,卻又把持不定了。他不肯聽從老朽之勸,那也是無可如何!但老朽卻想勸勸你們——」奚玉瑾淡淡說道:「勸我們什麼?」任天吾道:「聽說你們要把九天回陽百花酒送給韓大維,這酒不送也罷。」

  奚玉瑾苦笑道:「現在是要送也不能了,那一罈九天回陽百花酒早已在途中給人搶去。」任天吾怔了一怔,道:「是什麼人搶去的?」心想奚家兄妹武功不弱,能夠在他們手上搶了東西的,定非尋常之輩。

  奚玉帆說道:「是兩個年紀和我們不相上下的少年,慚愧得很,我們至今尚未知道他們的來歷。」

  任天吾聽說是兩個少年,頗感意外,當下說道:「既如此,你們似乎也不必在韓家久留了。」

  奚玉帆心裏想道:「這位任老前輩大約不會騙我們的,谷嘯風和韓小姐既已重歸於好,即使找得著他,那也沒有什麼意思了。見著他們,我可以為他們慶幸,只怕妹妹難免傷心。」思念及此,不覺黯然,道:「妹妹,任老前輩說得不錯,咱們還是走吧。」

  奚玉瑾尚在沉思,任天吾又道:「你們可有什麼別的事情麼?」奚玉帆道:「並無別事,只是離家日久,我們也想回去了。」

  任天吾道:「若沒有緊要事情,老朽倒想請奚少俠暫緩歸期。」奚玉帆道:「不知老前輩有何差遣?」任天吾道:「不是我的事情,是丐幫有件大事,老朽代陸幫主挽留兩位,幫幫他的忙。」

  奚玉帆道:「丐幫有事,晚輩理當效勞。但卻不知是否力之能及?」任天吾說道:「丐幫要給義軍送一批軍餉,須得多有幾個高手幫忙押運。韃子指日即將攻到洛陽,此地也得有人幫忙守城。這兩件大事都是有性命之憂的,誰也不敢說一定可以成功,不過是盡力而為罷了。奚少俠願不願意捨身幫忙,老朽不敢勉強!」

  奚玉帆給他一激,不禁熱血沸騰,說道:「晚輩雖然本領不濟,為國赴難,卻也不敢後人。只要陸幫主許我執鞭隨鐙,晚輩豈辭赴湯蹈火?就煩任老前輩給我們兄妹引見吧。」

  奚玉瑾忽道:「哥哥,這是正事,你去我不阻攔。但我卻想回家。」奚玉瑾忽然說要回家,奚玉帆不禁大感意外,心想:「妹妹一向不是怕事之人,難道她是受不起這次的打擊,以致心灰意冷了?」

  奚玉瑾道:「若在平時,有周二和小鳳在家,我自是放心得下,但如今戰火已起,雖未波及江南,亦已人心動盪,隨時都可能有大小亂事發生。百花谷之役,咱們又得罪了不少各路好漢,雖說後來有珮瑛露面,風波暫告平靜,但這樑子卻是未曾化解的。難保沒有那一位在咱們手裏吃過虧的好漢,趁咱們不在,又到百花谷來找麻煩。哥哥,你這一去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,家中總得有人料理,我看還是讓我回去的好,也免得你在外擔憂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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