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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二


  張半湖是南宋高宗紹興年間的狀元,他寫這首詞的時候,正是秦檜主和之際。故此詞中充滿悲憤之氣,悲故土之淪亡,憤權臣之誤國。宮錦雲雖不精於詩詞,詞中大意則是懂的。

  那兩行小字就更容易懂了,這是父親寫給女兒的,父親因為女兒學詞,頗有鬚眉氣概,他很歡喜,因此叫她學張於湖這一派的豪邁詞風。寫這首「六州歌頭」給她,更含藏有叫她不忘故國的心意在內。

  文字很容易懂,但令得宮錦雲驚異的是「瑛女」二字。

  宮錦雲思疑不定,心裡想:「這位韓小姐芳名中有個『瑛』字,韓大哥名『英』,這位小姐若是他的妹妹,何以兄妹的名字都取一個同音的字,妹妹的名字只多了一個『玉』旁,叫起來豈不是很容易混亂?」

  宮錦雲起了疑心,但還不敢想到她所念念不忘的「韓大哥」竟是女子。

  宮錦雲眼光一瞥,忽又發現地上有一卷東西,似乎是個畫軸,看得出有折皺的痕跡,還有一個淺淺的鞋印。宮錦雲心裡想道:「看來大約是這位韓小姐不高興這幅畫,將它擲在地上,又踏上一腳,才弄成這個樣子。韓小姐為何這樣討厭這幅畫呢?」

  好奇心起,宮錦雲不覺就把這畫軸拾了起來,打開一看,只見畫中是個豐神俊秀的男子,腰懸長劍,眉若朗星,看來這個男子也是個武林人物。宮錦雲暗暗好笑,想道:「是了,這位韓小姐一定是私戀這個畫中的美男子,這男子卻不解她的芳心,是以她恨成這樣。」

  宮錦雲那裡知道,原來這間房間就是韓佩瑛的繡房。

  原來韓佩瑛在把寶藏交給劉趕驢之後,因為穀嘯風未見回來,她回到自己的房間,懷著念舊的心情看一看,這幅畫是穀嘯風的父親谷若虛少年時候的畫像,穀若虛贈給韓大維留念的。韓大維因為穀嘯風相貌酷肖他的父親,是以又將這幅畫像送給女兒。韓佩瑛到揚州就婚之時,因為這幅畫是她公公的畫像,留給她父親作紀念的,她自是不便帶去。但韓大維也並沒有取回自己的房中,仍讓它在女兒的香閨懸掛。

  韓佩瑛這次回來,見了這幅畫像,想把它撕爛,但在她內心深處,對穀嘯風雖有恨意,卻也並非全無好感,是以終於沒有撕爛,只是把它丟在地上。

  這爐檀香也是韓佩瑛親手點燃的。韓佩瑛等了許久,不見穀嘯風回來,因此要藉檀香消解自己心中的煩躁。

  韓佩瑛當然料想不到以後所發生的一連串事情:她給西門牧野的弟子誘騙去會父親,被關在石牢裡;而對她患了單相思的宮錦雲卻來到了她的房間。

  且說宮錦雲在韓佩瑛的繡房見了種種可疑的事物,此時她也是極之心緒不寧,正像那剛才的韓佩瑛一樣。

  她面對著韓佩瑛父親寫的那首詞幅,手中拿那張畫像,心中不住在想:「這位韓小姐是誰?是誰?為什麼她的芳名中有個『瑛』字,該不會是韓大哥的姐妹吧?這個畫中的男子又是誰呢?」

  嫋嫋的檀香並不能使她心頭寧靜,她也像韓佩瑛剛才等待穀嘯風回來一樣,在急著等待著公孫璞回來,希望公孫璞能為她揭開她的「韓大哥」的生死存亡之謎。

  異樣的寂靜中,忽然好似聽得是腳步聲。這腳步聲登時令得宮錦雲清醒過來,不敢再胡思亂想了。

  宮錦雲聽到這腳步聲,初時一喜,跟著卻是一驚。

  起初她以為是公孫璞,但立即就知道不對了。因為如果是公孫璞回來的話,不會不出聲叫她的。

  腳步聲突然靜止,隨即聽得有好像翻箱倒籠的聲音。不久,腳步聲又響起來。而且是向著她這一邊,越來越近了。

  宮錦雲穴道解開尚未到半個時辰,功力未曾完全恢復,心裡想道:「如果來的是韓大哥的仇家,這可怎麼是好?」

  要知她雖然是個膽大的女子,但想到韓大維這樣的武學高手,竟然也會家破人亡,如果來的當真是韓家的對頭,她貿然出去,只怕定然是凶多吉少。

  忽聽得那人自言自語道:「奇怪,韓大維的寶藏在那裡,難道我得的消息竟然是假的麼?」

  說話的聲音,似乎是個上了年紀的人。

  宮錦雲心裡一震,想道:「此人為了韓家寶藏而來,即使不是韓大哥的仇家,一定也是不懷好意的了。」

  心念未已,腳步聲已經來到門前,宮錦雲無處躲藏,人急智生,身形一伏,鑽進床底。這張大床上有珠簾,下有床幔,床幔覆地,若非揭開來看,絕不會發現床底有人。

  宮錦雲剛剛躲好,只聽得「乓」的一聲,那人已經推開房門,走進房中,冷笑道:「好雅致的房間,想必是韓佩瑛這丫頭的香閨了。」

  宮錦雲心道:「原來這位韓小姐名叫佩瑛。」

  她偷偷從床幔的縫隙看出去,只見那人的腳步向梳粧檯移動,拿起了那卷畫軸。

  只見這人打開畫軸,「哼」了一聲,冷笑說道:「這臭丫頭好不要臉,想郎想得瘋了。人家不要她,她居然還有這樣厚的臉皮,畫了人家的圖像躲在閨房裡偷看!」

  跟著又自言自語道:「幸虧她沒有做成我的外甥媳婦!」

  只聽得「蔔」的一聲,這人又把畫軸擲在地上。

  原來這個人正是穀嘯風的舅父任天吾。宮錦雲躲在床底下偷聽,不禁暗暗為這位韓小姐難過,心裡又覺得有點奇怪,想道:「這老傢伙似乎是韓家的親戚,即使親事不成,也該有點戚誼才對,為何他要這樣臭駡人家的閨女,又要來偷人家的寶藏呢?哼,這老傢伙也不是好東西!」

  任天吾心想:「韓大維大約不會把珍寶藏在女兒的房裡,不過也是搜一搜的好!」

  韓佩瑛的房間裡四壁都是書架,堆滿圖書,除了書架之外,只有兩個箱子,是厚實的樟木做的箱子,有大鐵鎖鎖著。

  任天吾心想韓大維的珍寶為數甚多,絕不能夾在書中,如果是藏在這房間中的話,那就一定是在箱子裡了,他無暇去弄開鐵鎖,當下施展綿掌擊石如粉的掌力,把兩個樟木箱子劈開。

  宮錦雲躲在床底,看不清他的動作,但聽得「劈啪」兩聲,跟著便看見書畫散滿一地。宮錦雲雖然看不見他的動作,亦知他是用掌力劈開了箱子,吃了一驚,想道:「幸虧我沒有給他發現。但這兩個箱子裡裝的原來不是珠寶,這老傢伙倒是要失望了。」

  心念未已,果然聽得任天吾咒駡道:「又是字畫,哼,這臭丫頭不好好練武,倒想做女狀元呀!」

  任天吾未肯放手,跟著揭開帳子,翻開床上的被褥,宮錦雲躲在床底,看見他的腳尖已差不多碰到自己的鼻子,嚇得慌忙將身子向裡面縮,心裡想道:「糟糕,等下他若是來搜床底,這卻如何是好?難道束手待斃嗎?」

  正想先發制人,用暗器偷偷插入他的腿彎,就在此時,忽聽得有人叫道:「韓小姐,韓小姐!」

  任天吾吃了一驚,連忙把帳子放下,正要出去,那個人已經來到,房門是早已打開了的,那人見了任天吾,也是吃了一驚,失聲叫道:「舅舅,你也來了!」

  原來是穀嘯風匆匆趕了回來,沒見著韓佩瑛在外面等他,只好進來尋找,剛好聽見這房間裡任天吾劈破箱子的聲音。

  任天吾道:「我放心不下你,怕你吃了韓大維的虧。」

  穀嘯風道:「多謝舅舅。我根本沒見著韓伯伯,倒是韓伯伯似乎受了仇家之害了。舅舅,你發現了什麼,這是怎麼一回事?」

  不解舅父何以會在韓佩瑛的房間,房間裡又是這樣的一片狼藉。正是:

  道貌岸然偽君子,心懷不軌入香閨。

  欲知後事如何?請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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